【李翊彤/台東報導】民國51年次的戴文達,出生並成長於台東關山。他的阿公原是屏東佳冬昌隆人,民國2年獨自從南部出發,沿著當時尚未鋪設的大道翻山越嶺,經獅子鄉一路來到台東。民國19年,阿公在關山落腳,於當地望族林家擔任長工,與來自新竹橫山的林家千金相戀,成就一段「長工娶千金」的婚事,隨後在德高里成家立業,建立了三代人的家園。
戴文達的父親、他本人及其子女皆出生於德高。德高里不僅是關山最大的里,也是客家人最密集聚居的區域,來自桃竹苗的客籍移民多數落腳於此,構成關山鎮內約四成的客家人口,反而自南部美濃、佳冬移居者較少。
談起成長過程中的多語環境,戴文達提到,母親來自苗栗卓蘭,講的是四縣腔客語,但與東部的腔調仍略有差異;南部來的阿公話少,反而是跟阿婆講的海陸腔比較熟悉。除了客語,當時班上有一半同學是原住民,他也因此會說一些布農族語和阿美族語。「學校規定不能講方言,會被處罰,但回到家還是自然地講客語。」家中使用客語、製作鹹菜乾,是生活的一部分;生在仕紳家族的父親也喜歡創作、唱自己寫的歌,旋律中常見客家平板與山歌調式,這樣的家庭氛圍耳濡目染,更陶冶了子女的興趣。戴文達偏愛歌手陳永淘,平時喜歡拉二胡、彈吉他。不過談起弟弟時,他笑認比上不足:「我弟弟可是中國古典吉他冠軍呢!」



河壩田緊鄰新武呂溪,早年尚無堤防,每逢大雨,辛苦開墾的田地便遭沖毀,復又成為砂石荒地。民國63年,家裡要開六甲的田,他們沒有機械、沒有堆土機,全靠人工與牛車,自己挖、自己載,一點一滴整理出可耕之地。國中時期的戴文達最怕週末,別人能出遊,他卻得跟著經營米廠的父親到田裡勞動,「客家人比較惜物,地不好也要種,種地瓜、種稻,也有人來種西瓜。」



國中畢業後,他赴花蓮唸高中,後至北部就讀大專。當年從關山到台北車票難求,夜車上擠滿人,能站著搭完整夜已算幸運。20多歲當兵時,他頭一次搭公路局的車回南部,真正認識佳冬老家的存在。那時多搭客運走南迴線,從台東到大武是平路,但大武到楓港彎道密布,往往又暈又吐。民國80年左右,佳冬的親戚號召家族一同整修祖墳,他才知道戴家第16世在清朝時期便來到台灣,自己已是第23代,慢慢地向長輩學習南部的客語以及掛紙等習俗。

談起從政的起點,戴文達回憶,當年阿公在米廠工作清閒,便投入地方事務,曾任里長與代表會主席。家中設有一支公用電話,鄰里若需聯絡台北,就由他轉接通話、代收通話費。三分鐘12元,那是電話尚未普及的年代,也是一個孩子早早接觸公共事務的開始。
父親那代五個兄弟姐妹,其中一位叔叔也曾在德高里擔任里長與代表。有人認為戴文達應接棒延續三代參政的傳統,但他當時對從政毫無概念,父親也持反對意見。然而,鄰居親戚紛紛鼓勵最終成為推力,讓他於民國90年正式投入選舉,踏上政治路。擔任代表12年、鎮長8年,20年間累積了深厚的基層經驗,他最感念的是鄉親的信任與支持。當年在關山開墾河壩田的少年,到返回佳冬參與祖墳整修、重新學習家族語言與文化,戴文達的生命歷程,也映照出無數移民家庭的故事縮影。語言、地景與文化在他身上交會,構成一段屬於東部客家人的生活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