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國鑫

長年深耕台灣客家研究,專注客家歌謠與客家議題,現任教於新竹縣內思高工

解嚴年代:客家聲音等待被聽見

1980年代的台灣,政治從高壓走向鬆動,社會氛圍步入後蔣經國時代。本土文化的呼聲像被解凍的河流,開始奔騰。然而,在民族與語言紛紛找回自己位置的時候,客家流行歌曲卻依舊是一塊寂靜的荒地。

除了1981年吳盛智與呂金守的〈無緣〉投下第一顆石子外,客家歌曲在大眾文化裡幾乎沒有可立足的舞台。

1987年解嚴,到了1988年後——邱從容、林子淵、涂敏恆,這個組合才真正把那道封塵多年的門,用力、而且漂亮地敲開。

三台雜誌三週年慶,邱從容(中)與知名歌手康雷(右)有所交流。1988年,頭份國小禮堂,楊國鑫攝
三台雜誌三週年慶,邱從容(中)與知名歌手康雷(右)有所交流。1988年,頭份國小禮堂,楊國鑫攝

〈細妹仔按靚〉:客家歌可以成為全民「娛樂」

〈細妹仔按靚〉可以說是客家流行歌的點火器。林子淵作詞作曲、邱從容的漢興傳播公司製作出版、鄧百成唱紅,讓客家歌曲走出傳統山歌的侷限,站上更寬廣的舞台。

他們讓台灣社會發現:客家歌不是只能懷舊、哀怨,還能青春、輕快、好聽得讓人想跟著唱。對當時的客家人來說,這不只是一首歌,更是一種被看見的感覺。

細妹仔按靚這首歌的作詞作曲人,就是林子淵,這張照片是,林子淵紀念音樂會,我在撰寫林子淵生平時,他的家人給我的。楊國鑫提供
細妹仔按靚這首歌的作詞作曲人,就是林子淵,這張照片是,林子淵紀念音樂會,我在撰寫林子淵生平時,他的家人給我的。楊國鑫提供

〈客家本色〉:真正跨世代的客家經典

〈客家本色〉的誕生更像是一場精彩的相遇。歌曲早已寫好,如沉睡的珍珠,卻缺乏一隻能把它撈起的手。直到邱從容出現,把整個製作團隊串起來,它才終於得以發光。

〈客家本色〉由涂敏恆作詞作曲,林展逸與劉平芳的原唱版本,至今仍是台灣少數能跨世代傳唱的客家流行歌,當然就是邱從容的漢興傳播公司製作出版。

說一句最真心的話:沒有邱從容、林子淵、涂敏恆,1980年代末的台灣可能根本不會出現一堆「能唱也願唱」的客家歌。

客家本色的原始主唱人之一,就是劉平芳,這張照片是《18歲的心情》專輯發行記者會,我訪問他們之後照的。1990年,竹北,楊國鑫攝
客家本色的原始主唱人之一,就是劉平芳,這張照片是《18歲的心情》專輯發行記者會,我訪問他們之後照的。1990年,竹北,楊國鑫攝
林展逸是〈客家本色〉的原始主唱人之一,這張照片是林展逸提供
林展逸是〈客家本色〉的原始主唱人之一,這張照片是林展逸提供

〈𠊎係你介人〉:唱進婚宴與日常的情歌

〈𠊎係你介人〉則是另一種經典——直接、動人、而且「全民會唱」。

林子淵作詞作曲、魏海珊唱紅、邱從容的漢興傳播公司製作出版,這首歌在婚宴、KTV、電子花車上都能聽見。它已經不是一首歌,而是家庭與喜慶場合的共同記憶。

我每次在親友婚宴上唱這首歌,都能看到台下熟悉的微笑。因為大家都聽過,也都能跟著哼。

捱係你介人這首歌的主唱人,就是魏海珊(右),這張照片是台北市客家崇正會的會員大會,我與魏海珊同桌時照的,左邊是她的媽媽。1988,台北,楊國鑫攝
捱係你介人這首歌的主唱人,就是魏海珊(右),這張照片是台北市客家崇正會的會員大會,我與魏海珊同桌時照的,左邊是她的媽媽。1988,台北,楊國鑫攝

客家歌謠社的成立 沒有他們,我辦不起來

退伍後我到內思高工任教,在學校創立了客家歌謠社,帶著二十多位學生每週練唱客家歌。回頭想想,如果沒有邱從容製作的那些好聽、好學、好唱的歌曲,我根本無法帶學生走進客家音樂。

我帶學生參加邱從容他舉辦的客家流行歌比賽,當天我自己也是義民廟廣場舞台一位比賽的選手,之後又多次擔任邱老闆公司辦的客家童謠比賽評審。

邱從容推廣客家音樂的熱情,完全不是商業,而是使命,只求付出不求回收的道德情操。而我能參與其中,我始終感到光榮。

〈細妹仔按靚〉這首歌的原始主唱人,就是鄧百成,這張照片是,林子淵紀念音樂會,我帶領內思高工的舞團給鄧百成唱細妹仔按靓時伴舞。1994年,中壢,楊國鑫攝
〈細妹仔按靚〉這首歌的原始主唱人,就是鄧百成,這張照片是,林子淵紀念音樂會,我帶領內思高工的舞團給鄧百成唱細妹仔按靓時伴舞。1994年,中壢,楊國鑫攝

讓人人都能唱 變成客家文化的力量

邱從容製作的客家歌曲,有個最關鍵的特點:人人都能開口。不是每個人都會唱山歌,但每個人都能唱流行歌。

正因為如此,客家文化能在學校、社區、家庭中自然延伸,而不是被放在博物館裡等待回憶。那個年代的客家流行歌,不只是一批歌曲,而是一代人重新確認文化身分的開始。

當客家歌被唱出來 文化就真正活著

客家歌的未來,與其說需要更多經典,不如說需要更多「被唱出來的歌」。當一首歌能讓孩子哼、讓青年唱、讓長輩笑著跟上——那就是文化真正的存活。

我期待未來的台灣,會出現更多能讓大家一起哼起來的客家歌。那不只是音樂的盛開,也是族群文化真正被看見、被喜愛、被記住的時刻。

〈客家本色〉、〈細妹恁靚〉幕後推手 客家音樂製作人邱從容病逝

【李台源/綜合報導】長期推動客家流行音樂的製作人邱從容昨(13)日晚間病逝,享壽72歲,震驚客語音樂圈。邱從容…

邱從容(右)與涂敏恆(左)在討論客家流行歌的創作與發展。1988年,新竹,楊國鑫攝
邱從容(右)與涂敏恆(左)在討論客家流行歌的創作與發展。1988年,新竹,楊國鑫攝
小金金客家童謠的出版,使得大家有很多客家童謠可以唱,邱從容的漢興傳播公司功不可沒。楊國鑫翻拍
小金金客家童謠的出版,使得大家有很多客家童謠可以唱,邱從容的漢興傳播公司功不可沒。楊國鑫翻拍
台灣客家創作流行歌曲,是邱從容最重要的貢獻,這本客家歌專輯是他送給我的。楊國鑫翻拍
台灣客家創作流行歌曲,是邱從容最重要的貢獻,這本客家歌專輯是他送給我的。楊國鑫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