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來美(資深媒體人)

今年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80周年,回顧1941到1950年,台灣百姓面對戰爭的殘酷,政權的更迭,可說是台灣史上最動盪不安的年代。

前5年日本殖民政府因戰爭,在台嚴控民生物質,推動皇民化,徵調兵伕,且得面對盟軍轟炸,百姓困苦,提心吊膽。後5年日本戰敗投降,卻因省籍衝突,發生二二八事件,國民政府派21師部隊來台清鄉,接著通貨膨脹、國民政府遷台、白色恐怖,百姓仍舊忐忑不安。

1945年台灣光復是依據《開羅會議宣言》及《波茲坦公告》,代表出席、簽字的是國民政府主席蔣中正,抗戰勝利國是中華民國。諷刺地是,1949年才成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今年9月3日卻高調舉行閱兵大典,主導抗戰勝利,中共國家主席習近平與俄國、北韓領袖普丁、金正恩還在北京天安門同台,向世界展現軍事肌肉。

當天賴清德總統也參加九三軍人節活動,並在臉書說「今年是二戰終戰80周年,80年前的昨日我國陸軍上將徐永昌和其他8個同盟國,一起簽署文件,迎來終戰。共同見證團結必勝,侵略必敗的血淚教訓。」

賴清德是依據中華民國憲法選出的總統,提「終戰」,未提中華民國主導抗戰勝利,遭在野黨強烈批評,是有可議之處,但他有提到我國徐永昌上將代表受降;而藍白兩黨面對中共「喧賓奪主」,也未擴大彰顯老蔣總統領導抗日勝利,亦顯軟弱。國民黨前主席洪秀柱前往中共參加閱兵大典,更是失格。

撇開兩岸政治角力,台灣朝野攻訐不談,二戰結束前後10年,是台灣百姓過得最不安的年代。曾獲醫療典範及醫療奉獻獎的已故公館鄉醫謝春梅(1922–2020),在這10年從醫務助手,通過乙種醫師考試,回鄉開設福基診所,就經歷了二戰末期物質管制、皇民化,盟軍大轟炸,戰後傳染病大流行、二二八事件、4萬元舊台幣換1元新台幣等社會亂象,百姓生活極苦。

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台灣光復,青年學子手持國旗歡迎來台接收的國軍。何來美翻攝自台北二二八紀念館
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台灣光復,青年學子手持國旗歡迎來台接收的國軍。何來美翻攝自台北二二八紀念館
公館已故鄉醫謝春梅,1944年通過乙等醫師考試,在台北馬偕醫院受訓半年期間,躲過兩次台北大轟炸。何來美攝
公館已故鄉醫謝春梅,1944年通過乙等醫師考試,在台北馬偕醫院受訓半年期間,躲過兩次台北大轟炸。何來美攝

謝春梅生前說,從1939年起日本殖民政府為了軍需,嚴控民生物質,豬肉採配給,養豬戶要登記,以防私宰,後來連稻米也管制,鼓勵台灣人改日本姓氏,拜天照大神,推動皇民化,但真正落實的家庭並不多。

「1944年底我通過總督府乙種醫師考試,與公館同鄉徐傳雲在台北馬偕醫院受訓半年,躲過1945年309(3月9日)、316台北轟炸,但531台北大轟炸,徐傳雲卻命喪台北。另位公館醫師江森仁,派到越南當軍醫,也死於西貢外海。」

謝春梅說,他本來也要外派軍醫,但1945年台灣海空權已被盟軍控制,日本船艦已無法進出台灣,致未被徵調。5月初派他擔任福基戰時診療所主任,徐傳雲還在總督府等待外派,531台北大轟炸雖躲進總督府防空洞,洞口卻遭大量砲彈轟死,連徐傳雲在內有近700人罹難。

531台北大轟炸,總督府、台大醫院、鐵道飯店、台北第二高女(現立法院)……都遭轟炸,死傷嚴重,台北都市機能喪失近三分之一,日本明顯露出敗象。

1945年531台北大轟炸,當時的台北州立第二高女遭炸毀廢校,國民政府遷台後,成為現立法院院址,原來的台北第三高女,變成北二女,後改為中山女中。何來美攝
1945年531台北大轟炸,當時的台北州立第二高女遭炸毀廢校,國民政府遷台後,成為現立法院院址,原來的台北第三高女,變成北二女,後改為中山女中。何來美攝
謝春梅(右)跟堂舅吳遠裕(左)在新竹學醫,與日人關係佳,光復後遭清算鬥爭,日籍妻子與4名子女被迫返回日本,吳遠裕只好回三義家鄉重新開始。謝春梅提供
謝春梅(右)跟堂舅吳遠裕(左)在新竹學醫,與日人關係佳,光復後遭清算鬥爭,日籍妻子與4名子女被迫返回日本,吳遠裕只好回三義家鄉重新開始。謝春梅提供

謝春梅回顧,不僅台北屢遭轟炸,連家鄉苗栗、銅鑼也常空襲,銅鑼鄉醫彭天桂一家5口命喪329空襲,有些住在鬧區者也紛往山區或郊外避難。

謝春梅曾跟堂舅吳遠裕在新竹學醫,光復後吳遠裕卻遭清算,日籍妻子與4名子女被迫返回日本,只好回三義家鄉重新開始。在台灣本已絕跡的霍亂、傷寒、天花、狂犬病、白喉,因戰後港口管制鬆弛,又再流行,也讓謝春梅疲於奔命。

不久因省籍衝突發生二二八事件,來台接收的70軍、62軍,在台徵了兩萬餘兵後,已回內陸參加國共內戰,國民政府只好派21師來台清鄉,因不了解台灣民情,濫殺無辜,不少菁英遇害,更加劇省籍裂痕。

此時台共也蠢蠢欲動,與中共裡應外合,因貪瀆嚴重,物價暴漲,一日三市,造成幣值大貶,4萬元舊台幣換1元新台幣,不少富人傾家蕩產。接著國民政府因兵敗遷台,為清共,社會彌漫著白色恐怖。

回顧這10年的歷史滄桑,台灣已70餘年沒有戰火,且已民主、繁榮、富庶,得之不易啊!值得朝野珍惜,應理性問政,並團結對外。

1947年因省籍衝突暴發二二八事件,國民政府派21部隊來台清鄉,圖為來台戡亂的戰鬥經過圖。何來美翻攝自台北二二八紀念館
1947年因省籍衝突暴發二二八事件,國民政府派21部隊來台清鄉,圖為來台戡亂的戰鬥經過圖。何來美翻攝自台北二二八紀念館
台北市物價指數比民國26年(1937)七七事變前漲了125倍。何來美翻攝自台北二二八紀念館
台北市物價指數比民國26年(1937)七七事變前漲了125倍。何來美翻攝自台北二二八紀念館
全省公務員台灣省籍多數是下級職員,省署副處長以上的20名高官,台灣籍只有一位擔任副處長,明顯忽視台灣人。何來美翻攝自台北二二八紀念館
全省公務員台灣省籍多數是下級職員,省署副處長以上的20名高官,台灣籍只有一位擔任副處長,明顯忽視台灣人。何來美翻攝自台北二二八紀念館
台北行政長官陳儀以中日文發佈「實施清鄉告民眾書」,圖為中文版。何來美翻攝自台北二二八紀念館
台北行政長官陳儀以中日文發佈「實施清鄉告民眾書」,圖為中文版。何來美翻攝自台北二二八紀念館
台北行政長官陳儀以中日文發佈「實施清鄉告民眾書」,圖為日文版。何來美翻攝自台北二二八紀念館
台北行政長官陳儀以中日文發佈「實施清鄉告民眾書」,圖為日文版。何來美翻攝自台北二二八紀念館
1948年苗栗鎮公所秘書饒義奇在苗栗「民生報」寫了篇「苗栗–風暴中的山城,物價高·人民貧·生活不易」評論,忠實反映時局。他是李登輝淡江中學同學,後畢業於日本立命館大學。何來美攝
1948年苗栗鎮公所秘書饒義奇在苗栗「民生報」寫了篇「苗栗–風暴中的山城,物價高·人民貧·生活不易」評論,忠實反映時局。他是李登輝淡江中學同學,後畢業於日本立命館大學。何來美攝
2018年底筆者幫謝春梅醫師撰寫出版回憶錄《鄉醫鄉依》,由台北聯經出版,他一生行醫,對1941至1950年印象最深,認為是台灣最動盪不安的年代。何來美攝
2018年底筆者幫謝春梅醫師撰寫出版回憶錄《鄉醫鄉依》,由台北聯經出版,他一生行醫,對1941至1950年印象最深,認為是台灣最動盪不安的年代。何來美攝
擔任法官的吳鴻麒也在二二八罹難,他是吳伯雄父親吳鴻麟的孿生哥哥。何來美翻攝自台北二二八紀念館
擔任法官的吳鴻麒也在二二八罹難,他是吳伯雄父親吳鴻麟的孿生哥哥。何來美翻攝自台北二二八紀念館
二二八事件發生後,擔任省參議員、人民導報社長及二二八處委會發言人的王添灯,被捕罹難,台北市二二八紀念館有他的塑像。何來美攝
二二八事件發生後,擔任省參議員、人民導報社長及二二八處委會發言人的王添灯,被捕罹難,台北市二二八紀念館有他的塑像。何來美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