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來美(資深媒體人)

「血統傳來一脈親,謀生勤儉客家人;安居苗栗神仙境,山作圍牆月作鄰。」 這首「安居苗栗」是1984年「苗栗詩仙」賴江質出版的70首《苗栗竹枝詞》之一,生動敘述了苗栗山城客家人的生活,尤以結句「山作圍牆月作鄰」,既寫實,又富詩意。

「竹枝本出巴渝(今四川巴縣),唐貞元中,劉禹錫在沅湘(今湖南沅水、湘水一帶),以俚歌鄙陋,乃依騷人(指屈原)九歌作竹枝新辭九章。」意指唐代詩人劉禹錫為官曾被貶到朗州(今湖南武陵),發現當地俚歌淺薄粗俗,乃學屈原作九歌撰竹枝詞,在沅湘一帶傳唱。

請賴江質(1907–1992)撰《苗栗竹枝詞》的張紹焱,是當時苗栗縣政府教育局長,他跟漢學家徐接興學漢文,也常向山歌歌手游春蘭(哈露)切磋山歌,贏得「山歌局長」稱號;為推廣雅俗共賞的山歌,他更學唐代劉禹錫作竹枝詞,也請賴江質創作「苗栗竹枝詞」,盼在苗栗傳唱。

張紹焱1980年代初擔任苗栗縣政府教育局長,他喜唱山歌,也請賴江質學唐代詩人劉禹錫作《苗栗竹枝詞》,被譽為「山歌局長」。何來美攝
張紹焱

張紹焱1980年代初擔任苗栗縣政府教育局長,他喜唱山歌,也請賴江質學唐代詩人劉禹錫作《苗栗竹枝詞》,被譽為「山歌局長」。何來美攝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劉禹錫這首竹枝詞,平易近人,寫景寫情,有山歌的韻味,「道是無晴(情)卻有晴(情)」,亦有雙關語。

「耕田放水圳溝開,請得阿哥做一堆;一份新田愛穀種,無秧等到有秧來。」賴江質這首「女人耕田」借耕田插秧,暗喻閨閣情趣,全首語意雙關,而結句「無秧等到有秧來」,更引人遐思。

「明德船中載酒花,美人含笑抱琵琶;一潭秋色三更夜,掛我心頭是月華。」中秋夜潭中泛舟,月光華華,美女相依,這是騷人墨客夢想的浪漫,而頭屋鄉有明德水庫,也更添山水之勝與詩情畫意。

《苗栗竹枝詞》中的「女人耕田」。何來美攝
女人耕田

《苗栗竹枝詞》中的「女人耕田」。何來美攝

《苗栗竹枝詞》中的「明德泛月」。何來美攝
明德泛月

《苗栗竹枝詞》中的「明德泛月」。何來美攝

「西湖煙景五湖秋,邀妹二三四處遊;踏到金獅龍洞口,葛藤纏腳嫩心鈎。」這首「詠讚西湖」,將地名融入詩情,而西湖鄉有二湖、三湖、四湖、五湖,卻沒有六湖、七湖、八湖,九湖則在銅鑼;金獅、龍洞兩村是以前的鴨母坑,曾種過葛藤,短短一首詩幾融人全鄉風情。

《苗栗竹枝詞》賴江質從1980年代初就開始撰寫,內含風光、風俗、產業、盛德憶往、地名等五類,有些是配合政治氛圍所寫,如這首「蔣院長命名明德茶」:「院長命名明德茶,烏龍老樹發新芽:一心兩葉專心做,外匯爭來富國家。」是指蔣經國擔任在行政院長時將頭屋「老田寮茶」命名為「明德茶」。

「獅山覽勝興方甜,十八洞天七日瞻;郎欲寫詩卿攝影,水簾漏出萬峰尖。」這首「獅頭山」生動描寫前山、後山十八洞天,佛、儒、釋、道寺廟相連,禮佛信徒、遊客絡繹於途的景緻,而獅頭山從日治至今一直香火鼎盛,現是全縣遊客造訪最多的風景區,僅次於通霄白沙屯的拱天宮媽祖廟。

《苗栗竹枝詞》中的「詠讚西湖」。何來美攝
西湖煙景

《苗栗竹枝詞》中的「詠讚西湖」。何來美攝

《苗栗竹枝詞》中的「蔣院長命名明德茶」。何來美攝
蔣經國命名明德茶

《苗栗竹枝詞》中的「蔣院長命名明德茶」。何來美攝

「雙峰並聳九湖東,牛背朝陽牧笛風;妹在竹森樟樹下,等郎新盛業興隆。」這首「銅鑼雙峰插漢」巧妙嵌入銅鑼地名,雙峰、九湖承接牛背、朝陽;竹林、樟樹與新盛、興隆相連,一氣呵成,意境深遠。

苗栗市南苗天雲廟附近,早年木鐸山的泉水從崎頭流過巷弄,舊名坑仔底,從清末、日治到光復初年有「細妹間」,亦有酒家、茶室,還有朝鮮女子來此賣春,名為「朝鮮亭」,常讓尋芳客流連忘返。詩仙這首:「崎頭坑底記當年,桃正開時李正妍;太息紅顏多薄命,流花落水一溪煙。」頗有杜牧「十年一覺揚州夢,贏青樓薄倖名」之嘆!

《苗栗竹枝詞》中的「銅鑼雙峰插漢」。何來美攝
銅鑼雙峰插漢

《苗栗竹枝詞》中的「銅鑼雙峰插漢」。何來美攝

《苗栗竹枝詞》中的「南苗坑仔底」。何來美攝
南苗坑仔底

《苗栗竹枝詞》中的「南苗坑仔底」。何來美攝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劉禹錫的《陋室銘》流傳千古,竹枝詞亦傳唱湖南沅湘;千年後的賴江質,未讓劉禹錫專美於前,在台灣撰《苗栗竹枝詞》,由曾桂龍老師繪插圖,鄉土文史學家陳運棟寫賞析、紀事,同樣傳唱至今。

賴江質不僅撰寫《苗栗竹枝詞》,也曾與饒見祥、謝金俊、彭雙琳、謝樹新、江平成、徐煥堂……等先賢成立「苗栗縣客家民謠研進會」,積極推動客家山歌,協助中廣苗栗台辦過3屆全國客家民謠比賽,饒見祥還兩度組客家民謠訪問團到日本訪問,宣慰僑胞。

賴江質(左)1980年代初撰寫《苗栗竹枝詞》,圖為他晚年與長子賴松峰在家中庭院合影。何來美攝
賴江質(左)1980年代初撰寫《苗栗竹枝詞》,圖為他晚年與長子賴松峰在家中庭院合影。何來美攝
苗栗縣客家民謠研進會曾兩度組客家民謠訪問團到日本宣慰僑胞,圖為出國前預演,團員有琴師王順能(由右至左)、中原雜誌發行人謝樹新、歌手游春蘭、湯玉蘭、賴碧霞、團長饒見祥、國際唱片行老板彭雙琳、琴師張福營。賴碧霞提供
苗栗縣客家民謠研進會曾兩度組客家民謠訪問團到日本宣慰僑胞,圖為出國前預演,團員有琴師王順能(由右至左)、中原雜誌發行人謝樹新、歌手游春蘭、湯玉蘭、賴碧霞、團長饒見祥、國際唱片行老板彭雙琳、琴師張福營。賴碧霞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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