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蕭秀琴
曾任出版社總編輯,現為作家暨譯者,著有《料裡風土:往山裡去的地方,九種食材從山到海建構客家飲食》、《料理臺灣:從現代性到在地化,澎湃百年的一桌好菜》等書籍。現居離台北城約一個小時的小鎮,持續文字工作。
庭院中的梅花揭開序幕,路邊櫻木花道迎接春到,果園裡的梨花先開,接著菜園裡李花白桃花紅,冬盡春來依序,臺灣人看花時序大致如此。
梅、櫻、梨、李、桃,缺了唐朝詩人白居易《春風》詩中杏——「春風先發苑中梅,櫻杏桃梨次第開。」之外,其他都齊全了,島嶼位處副熱帶氣候,要看〈杏花〉(Prunus armeniaca,英文Almond Blossom)只得去看梵谷的畫,吃杏仁果倒是容易一些。
看花靠運氣,想像力無遠弗屆,客家山歌《桃花開》一代又一代變形傳唱,直逼人心的小調情歌容易轉譯又親近,桃花就在菜園裡,花開照面,抬頭思情,每一代人都能假借別人的故事,訴說自己的心情。
我們以時序和場所辨認春花之名,這一群薔薇科(Rose family)植物展開的春爛漫,到了三月梅花(Armeniaca mume)已盡,早熟的青梅甚至已經開採醃製,櫻花(Prunus serrulata)花種繁多、數量龐大,晚開的河津櫻和吉野櫻正盛,臺灣原生種霧社山櫻在南投內地綻放,而最早開的山櫻已結果,正等著做山櫻果醬,櫻花瓣為白色情人節揭開序幕。
梨花(Pyrus pyrifolia)開是臺三線上岔路小徑,優秀農人勤懇的痕跡,三灣和東勢是兩處聖地,高接梨花一撮一撮好似花店整好的花束,臺灣原生種鳥梨花開似雪景,新埔和卓蘭最容易遇見。
李花白桃花紅是小時候住三合院印象最深的留痕,在春天綠意盎然的菜園裡,春風吹雪打下的花瓣,仰頭就能迎接浪漫到來,知名的杏菜李花便是印記;後院養鴨池中幾株桃花紅,納悶為何讓桃樹躲在角落裡,原來書裡常有桃花精奪人心魂的故事,周公鬥桃花女影響深遠,成了集體記憶。
李花(Prunus salicina),鄉村風景中最可喜的莫過於菜園,是在地人連結情感的重要媒介,每日黃昏在菜園裡交流是生活中重要的一刻,連結臺三線的縣道,此刻112到130縣道上,散落的菜園裡,仔細點就能看見一處風景。
桃花(Amygdalus persica)的愛恨情仇很難為外人道,相較於李花易散,奪人心魂一眼就能辨識,遠遠望去,卻也容易和櫻花混淆,但桃花單瓣俐落,大方直接表白,還是有所不同。
桃李花開是美,但農村仍有實際的考量,縣道上,季節一到就擺攤賣蜜李醃桃子,各家手法不同,開車走走停停也是郊遊的樂趣,但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蒐集起來做花瓣醬或者為甜品所用呢?
李花花瓣一碰就掉落不好使用,桃花色鮮艷容易採集,是愛情的條件,日本商人推銷白色巧克力的三月十四日白色情人節,也同時推出季節限定櫻花和菓子,利用大自然時序為生活增添情趣,不就是現代人生活中的寫意風情?〈春風〉的後兩句是「薺花榆莢深村裏,亦道春風為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