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蕭秀琴
曾任出版社總編輯,現為作家暨譯者,著有《植有武威山茶的小屋》等書籍、翻譯《跟莎士比亞學創作》等。目前住在離台北城約一個小時的小鎮,持續從事文字工作。希望以每年一部作品的速度,完成小說、報導,劇本,翻譯作品。
你不用伏首貼耳我也會愛你;聽說是出生那一天,爸爸抱了一隻小白狗回來叫牠Shiro,一直以來只知道怎麼叫牠,沒想過怎麼寫,不曾疑問為什麼要叫Shiro,直到一次家族聚會講起Shiro要離開前,會自己去山上挖個洞,有一天出去了就沒再回來。
才突然地困惑為什麼叫Shiro,大家笑笑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回答Shiro到底是什麼意思。其實,在臺灣文學作品中有好幾條叫西洛(Shiro)的狗,最近看到的是洪明道的《等路》,這條狗通常出現在描寫臺灣鄉紳家庭或社會寫實小說裡的忠實夥伴,Shiro是日文的しろ(白),日治時期的遺緒之一,臺灣人的狗,小白叫Shiro,小黑叫くろ(kuro,通常寫成庫洛)。
這是我愛臺灣的原因,我們繼承了眾多連自己都不知道的遺產,像是最近武漢肺炎(Covid-19)大流行已到了末期,臺灣人才正式面對大爆發的恐懼,抗疫的情緒挑動,大家在各自的傳統生活知識系統裡搜尋應對之道,其中,藥草和食療是人們最熱衷的方式,一來有趣並增加生活廣度,二來臺灣人對漢醫跟食療有根深柢固的依賴。
這次漢醫藥療法中,為衛福部國家中醫藥研究所認證的兩款抗疫藥方,確診後用的清冠一號跟預防用的藥單推薦,同時出現魚腥草的名字,魚腥草是三大藥草之一,也是藥理學認可的免疫良方,素有天然抗生素之稱,島嶼田野尋常可得,在桃竹苗地區鄉間蔓生,經常在夏季時跟仙草一起熬煮去暑熱。
魚腥草(houttuynia cordata),客家人叫狗貼耳,我輩經常是有客家話沒有客語,這款自小就聽過的藥草,看到的時候通常已經是曬乾了,無法辨識到底像不像狗的耳朵,更重要的是,哪一種狗的耳朵,對我來說裡所當然是臺灣土狗。
到菜園裡去做田調,牆腳下的狗貼耳,草本植物根莖最長四十公分上下,矮矮的貼牆或伏地而生,或許是這種生態樣貌,才會被叫成狗貼耳,看起來伏首帖耳恭順溫和,容易摘採。但此時拔起來,熟悉植物特性的老農馬上糾正,狗貼耳要端午過後才能拔,味道才會出來。
狗貼耳以植物形狀特徵命名,魚腥草以氣味來說,但未熟成的嫩葉並不腥,拿來做沙拉,有點酸適合佐肉。我媽說,要等到老熟才會聞到魚腥味。
藥草知識與命名展現地方風土活力,客家人以動物形象替植物命名,經常以活潑生動的擬態展現常民智慧,蝦公夾是咸豐草,鹿仔樹是構樹,鷂婆翼是山蘇,還有可愛的雞公髻花是雞冠花。
國家中醫藥所防疫茶藥方,有黃耆三錢、桂枝二錢、桑葉三錢、薄荷三錢、魚腥草三錢、生薑三錢、紅棗五枚、甘草二錢。看起來都是容易取得的中藥草,其中三種植物,桑葉、薄荷和魚腥草,更是鄉村風景的一部分,桑樹是圍籬,薄荷曾經是台灣重要出口作物,現在是最佳園藝盆栽,而魚腥草仍然是菜園邊開著的奪目小白花,最美的一道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