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羅世宏
畢業於倫敦政經學院,立志不做大官,也不做大事。平日最喜歡做的事是閱讀、思考和寫作。最大的缺點是「好為人師」。目前持續關注傳播政策、平台問責、中國傳媒、新聞業永續發展與數位轉型、和平新聞學(peace journalism)、氣候新聞學(climate journalism)及人工智慧(AI)等研究主題。
《華盛頓郵報》最近發布一篇重量級的深度調查報導,揭露美國原住民寄宿學校背後的歷史真相。這些機構的存在,過去被美國政府與教會冠以教育與文明的名義,實際上卻是文化滅絕與土地掠奪的工具。從1819年至1970年間,數以萬計的原住民兒童被迫送往這些學校接受強制同化教育,最終造成無數家庭破碎和文化流失。
被埋藏的生命:遺骸與墓地的揭露
根據調查,從1828年至1970年,至少3104名兒童在寄宿學校中死亡,此一數字是美國政府過往公布數字的三倍!例如,在車瑪瓦美國原住民寄宿學校(Chemawa Indian School),專家們利用地面穿透雷達(GPR)找到222具兒童遺骸。這些孩子多死於營養不良、肺炎或結核病,但學校不願花費資源將遺體送回家鄉,除了被草草下葬的一些孩子外,有的甚至成為無名墳墓。
此外,另一項調查也揭露了更嚴重的問題:部分墓穴被刻意隱藏,甚至被鋪上水泥或道路。這些行為顯示學校在處理死亡事件中的冷漠態度,並且透露他們設法滅證與抹除這段歷史的意圖。
文化與土地的雙重侵害
美國原住民寄宿學校的設立並非單純的教育政策,而是一場處心積慮的文化滅絕行動。根據2024年出版的專著《迫害美國原住民的陰謀》(The Plot Against Native America)指出,這些學校透過心理控制和身體懲罰,瓦解原住民社群的凝聚力。許多學校還直接參與土地掠奪,透過剝奪兒童與部落的聯繫,削弱部落對抗不平等條約的能力。
例如,聖彼得學院(St. Peter’s Institute)的紀錄顯示,學校甚至利用兒童作為談判籌碼,以迫使原住民部落同意放棄土地。校方對許多兒童的死亡事故刻意掩蓋,在當時的官方文件中被模糊化或完全省略,突顯了殖民機構的暴力本質。
在數千起死亡案例中,有一些個案特別令人痛心。例如,阿爾梅達·海爾(Almeda Heavy Hair)是一名在南達科他州寄宿學校死亡的原住民女孩。她的家人在數十年後才得知死亡原因,而遺骨則永遠留在學校附近的一個無名墓中。這些故事不僅揭示了政府的疏忽與掩蓋,更提醒人們生命的價值如何被漠視。

美國早年強迫原住民兒童與家人分離,強行送他們到寄宿學校且校中發生虐童情事,美國總統拜登10月25日公開道歉。取自The White House flickr
如何修復這段歷史?
拜登總統在2024年10月的道歉,被視為美國正視這段歷史的新里程碑。他說這段歷史是「美國靈魂深處的罪咎」,並承諾加強對原住民社群的支持。然而,只是道歉並不足夠。《迫害美國原住民的陰謀》一書的作者比爾·沃恩(Bill Vaughn)強調,政府應推動全面的真相調查,並設立補償基金支持受害者家庭和原住民社群。
更重要的是,教育改革必須成為修復的核心。寄宿學校的歷史應該進入全國課程,讓美國公眾認識到文化多樣性的價值與殖民政策的破壞力。
寄宿學校的人道悲劇提醒我們,抹去歷史真相反而讓創傷更加深重。如何面對這段黑暗歷史,不僅是美國政府的挑戰,更是對整個社會正義的考驗。美國人需要記住這些被忽視的生命,並且承擔起修復創傷的責任,讓未來世代能夠從中汲取教訓,建構更加包容與公正的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