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蕭秀琴

曾任出版社總編輯,現為作家暨譯者,著有《料裡風土:往山裡去的地方,九種食材從山到海建構客家飲食》、《料理臺灣:從現代性到在地化,澎湃百年的一桌好菜》等書籍。現居離台北城約一個小時的小鎮,持續文字工作。

2016年小英總統的就職國宴,以臺灣人傲視全球的熱帶水果盤與之做成的甜點收尾,其中最讓人眼睛一亮的是搭配樹生酒莊在前兩年(2014)拿到巴黎世界酒類競賽Vinalies金牌的「埔桃酒」添味,也是這一盤「花園寶島繽紛盤」中唯一的溫帶水果產物,葡萄不是臺灣產量最大的水果卻是產值很高的作物,溫帶水果在亞熱帶地區是高價禮品的象徵,以及能夠釀造紅白酒的價值有關。

島上的我們,四百年來應是先嘗過葡萄酒的美味才認識到葡萄甜美之人,眾生一開始就對葡萄酒的治療安慰作用深信不移,荷治時期的醫院病人,日治時期講究養生品味的仕紳階級,每每描述夜晚一杯葡萄酒安頓身心帶來療癒慰藉,都是一天美好的結束。

或許不只是島上的人們如此情懷,在高加索地區喬治亞共和國出土的葡萄酒甕說明了人類在8000年前就開始釀造葡萄酒,波斯人到的地方都會種下葡萄,羅馬人在帝國的領土建造莊園讓葡萄藤攀爬,地球上有1萬多種葡萄,種植葡萄製酒是西方文明的核心,幾乎等同於藥物,成為宗教崇拜、藥典、美食、經濟和社會重要的潤滑劑;而這種葡萄酒文化傳播到世界每個角落。

種植葡萄傳達了人類在發展園藝和釀酒技術方面的獨創性,像是馴化、繁殖、選擇理想的性狀、製造壓榨工具、合適的容器和密封方式等等,自日本時代起,臺灣人已種過200多種葡萄,臺中區農改場培育了臺中1號到5號等5種釀製紅白酒的葡萄,單數號釀白酒雙數號釀紅酒。

在諸多新品種之前,戰後才開始的公賣葡萄酒釀造,製白酒的是1954年從加州移植金香葡萄,先在后里試種後擴張到苗栗新竹,釀紅酒要等到1965年自日本引進黑后葡萄,黑后就是屢次讓臺灣葡萄酒在世界舞台上以後起之姿發光發亮的品種,也是小英國宴中的「埔桃酒」原料。

樹生酒莊的埔桃酒。蕭秀琴攝
葡萄酒的紅白雙重奏。Andrew提供

為了應對加入WTO起的世界貿易路徑,自2002年起開放釀造酒牌,農村酒莊因此得以建立,曾經因政策毀掉的黑后與金香復園再生,得以思考臺灣葡萄酒的風味與風格,才有機會進入世界舞台並獲得肯定,因此帶動地酒風潮應運而生,風起雲湧。

地酒是風土創造的工藝也是地方風物,樹生酒莊的女兒特地花錢去搭隔鄰的摩天輪,為了在天空上窺看自己的家——月眉山上的葡萄園,這裡是日治時期最早開始試種葡萄的地方,大甲溪沖刷的砂礫土高地不過兩三百公尺,卻有了可以培育溫帶果樹的環境,冬季冷風橫掃乾枯的葡萄園,積蓄來年發芽茁壯的土壤。

酒莊葡萄園總是帶著迷人的風土氣息,臺灣人自日本時代起的學生遠足(校外教學)就有去參觀葡萄園的行程,如今或許很難想像,現在東門城外就是最早建造葡萄園的地方,新竹學童去葡萄園見習參觀,一日風情。

既為風物,葡萄酒送禮饗宴自古皆然,新竹仕紳黃旺成紀錄歲末送禮的禮單有,「大粒葡萄一木箱2.30圓/赤玉葡萄酒一矸1.20圓/小葡萄二包1.00圓」,從價格來看,葡萄酒和當時的日式料理高級御定食差不多的價錢。

2016年的520國宴最後一道「花園寶島繽紛盤」的菜譜:

黑糖糕/金鑽鳳梨酥/烏龍茶馬卡龍/牛軋糖/芝麻巧克力/桐花綠豆糕/燕巢芭樂/木瓜牛奶冰淇淋/埔桃酒

珍珠芭樂 高雄市燕巢區/青隆果菜運銷合作社

華寶西瓜 花蓮縣鳳林鎮/中心埔里蔬果運銷合作社

埔桃酒 台中市后里區/樹生酒莊

金香葡萄。外埔農會提供
黑后葡萄。外埔農會提供
警語:「飲酒過量有礙健康」、「酒後找代駕平安送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