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臺灣的客家文化豐富,客語有「四海大平安」五種腔調,根據調查,其中屬於「詔安」的族群,可能已經少於一萬人,會講詔安腔的客家人更是比「日本壓縮機」還稀少,不過人數雖然稀少,但詔安客文化卻是非常豐富。《客新聞》走訪雲林崙背,一窺「張廖」姓氏的客家族群「崇遠堂」秋祭,紀錄流傳百年、保存完整的祭祖儀式,更看見位於平原上「七嵌」,走出原鄉,發展出方口獅、武術、布袋戲等屬於臺灣的美麗文化,源遠流長。
【李台源、張凱清、何柏均/雲林報導】在1972年彩色電視逐漸普及的時代,華視每天午間播放的一齣武俠連續劇《西螺七劍》,在街頭巷尾颳起一陣旋風,西螺阿善師成為家喻戶曉的英雄人物,而阿善師的七嵌弟子也被觀眾與西螺畫上等號,許多人誤以為「西螺七嵌(詔安腔:seˇ leˋ cidˊ kiam^)」地名即與這七位俠客子弟有關。不過實際上,西螺七嵌地名來源,卻是源自世居台灣中部的「詔安客」張廖族群的七條祖訓。
雲林地區並非傳統客庄,以河洛語為主要通行語,不過在崙背、二崙與西螺一帶,卻有一群祖先來自中國詔安的客家人,但長年以來,已在台灣落地生根,經過原住民的平埔族、閩客間的融合,如今在日常生活交談上,已多半使用河洛話居多,跟據雲林縣對當地詔安人口調查顯示,熟稔詔安腔的人口已不到萬人。
為了進一步了解「西螺七嵌」地名的由來,與詔安客的特殊文化,《客新聞》趁著重陽節詔安大姓「張廖」家族舉辦祭祖活動「秋祭」時,前往雲林西螺的「崇遠堂」,深入瞭解這群以「身為客家人」為榮的詔安客,跟西螺、崙背地區在地的連結與自我文化認同。
跨過濁水溪,沿著154甲線道轉進西螺的鄉間小路,自一片由綠轉黃逐漸飽滿的稻田中穿過,灰瓦白牆的崇遠堂沿著水圳坐落在深綠色樹林旁。每年農曆9月初9這天,崇遠堂會依傳統三獻禮祭祖。對於張廖家族而言,一年之中春、秋兩祭最為隆重。春祭是張廖宗派始祖廖元子忌日,而後代子孫不知料廖元子生辰,只知道生於在9月,因此選在重陽節這天舉辦秋祭。
崇遠堂秋祭除了依循古禮祭祖,最特別的地方在於,祭祀流程結束前,禮生會帶領所有張廖宗親一起宣讀「七嵌箴規」,傳承知恩圖報、敦親睦族的祖訓。這七條祖訓掛在正廳右側牆面,並且介紹張廖家族與雲林西螺、二崙與崙背的連結。
「姓廖的都不會死,死的都姓張!」張廖家第20世,崇遠堂祭祀組的禮生廖欽龔,以自己家族的姓氏向我們開起玩笑,也向我們揭開「西螺七崁」地名的由來。廖欽龔表示,故事要回到西元1375年中國元末明初之際,張廖姓始祖張愿仔入贅廖員外家,張愿仔因而改姓廖、名元子。不過廖元子在過世前,為了感念廖家恩惠,向其子廖友來表示,以後的子孫生當姓廖,以光耀母族,但死後應回歸本姓張,以保「張廖」兩全,從此張廖一派因此而生。
廖欽龔指著崇遠堂大門掛的兩盞燈籠,上面分別寫著「清河衍派」、「濡水流芳」。他說,廖元子過世後,其子廖友來欲將其牌位送至廖家宗祠,廖家認為廖元子本姓張,不宜入祀,僅用竹籃將牌位掛在門前;返回張家也覺得廖元子已入贅他姓即「出祠」,也不宜回張家,因此廖友來可自立一派張廖,供父親為始祖,並授予堂號「崇遠堂」與燈號「清河衍派,濡水流芳」,並提供50字昭穆:「宗友永元道,日大繼子心,為朝廷國士,良民萬世欽。信能攻先德,作述照古今:本基源流遠,詒謀正清深,克治祖家法,其慶式玉金」,成為後代張廖子孫的名字備份排序。
廖欽龔說,西元1701年前後,張廖家第12世自中國詔安來台開墾後,散居在雲林二崙、崙背與西螺一帶的25個庄頭,為了抵禦現今土庫地區的盜匪滋擾,當地張廖宗親在西螺下湳地區修建了宗祠「繼述堂」,並引用張廖祖先傳下的「七嵌箴規」,將25個庄頭分為七個聯防組織「七嵌」,雲林七嵌之名不脛而走。
而後繼述堂因當地廖、李、鍾三姓械鬥與風災損毀,大家認為可能是宗祠風水不佳,因此在1926年前後在現今西螺福田里重建,並改堂號為早期祖傳的「崇遠堂」;七嵌一名也隨著華視改編的連續劇《西螺七劍》,西螺七嵌成為全國知曉的地名。
七嵌箴規
第一嵌「生廖死張,故曰張廖。」說明張廖先祖「張願仔」入贅廖家,改名廖元子,並在過世前向子孫表示,「子孫生當姓廖,以光母族於前,死歸姓張,以存父姓,生死不忘張廖兩全。」是為張廖姓氏由來。
第二嵌「不食牛犬,知恩無類。」指報恩並沒有人與動物之分。故事源自張廖二世廖友來牧牛時遭遇老虎攻擊,牛隻保護廖友來而狗跑回家吠叫,呼引家人解圍,因此為了報答牛犬對人的恩典而不食牛犬。
第三嵌「得正祀位,籃轎八臺。」則是廖元子過世後,廖友來創張廖一派,正父親牌位,祖母嘉勉廖友來此舉猶勝過八人抬轎的豪華古禮。
第四嵌「嗣續為女,繼紹為先。」指若家中若無男丁則女兒招贅,長子生廖死張,次子從父姓,若獨子則孫從父姓。
第五嵌「制無苟且,恐生戾氣。」守喪期間若女子懷孕,胎兒恐有暴戾之氣,若守喪前懷孕,則孕婦肚子必須裹上與棺材同長的紅布束腰,避免胎兒受到影響,提醒子孫注意胎教。
第六嵌「堂教修譜,敦親睦族。」強調宗祠應兼顧教育功能、闡明祖訓,並要修族譜,敦親睦族。
第七嵌「遷籍修譜,天下一家。」表示子孫若遷居外地,姓廖、姓張並無硬性規定,如中國詔安縣官陂的張廖姓已都改姓張;不過也強調修祖譜的重要性,要讓子孫知道姓氏由來也方便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