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依璇、宋佩遙、洪藝晅／桃園報導】「唱客家歌的時候，覺得我是客家人。」今年8歲、來自新竹竹東的女孩鄒采芙，語氣稚嫩而篤定地說。今天「講客廣播電臺」邀請客語老師李韻慈與她的兩個孩子，同上節目〈Good morning! Hakka!〉，分享一家人的「沉浸式」客語環境。鄒采芙用烏克麗麗自彈自唱〈Hakka Hakka〉並與6歲的弟弟鄒程安合唱山歌〈問卜〉，清亮的童聲和穩健台風，讓廣播間另一端的聽眾，感受到母語音樂的純真力量。
「上台前不會緊張，很興奮、很喜歡唱歌給大家聽。」鄒采芙笑著說，他從小在家和媽媽、阿公、阿太學講客語。勇於展現自我的他，參加客語歌、流行歌和講古比賽屢獲佳績。對他來說，比賽最大的挑戰是「要背很多、很長的歌詞，還要錄影，講錯就要一直重錄。」才將升小學三年級的他，認識客語字要花費更多心力，不過他總是用認真和笑容面對，「我覺得我唱歌給大家聽，他們以後可能也會去學。」他開朗地說。
活潑的他還分享自己的「小秘密」，「我超喜歡吃紅粄，五分鐘就可以吃掉一個！」談到第一次錄製廣播節目，他感到興奮又新奇，「坐在主持人旁邊覺得很刺激、很好玩，回去可以聽自己的聲音。我聽到弟弟在旁邊哦哦叫，覺得很好笑。」平時他最喜歡和弟弟玩耍打鬧，笑聲滿溢廣播間的每個角落。
從擔心被笑「客家腔」到用客語教學
鄒采芙的媽媽、李韻慈，是竹東一所幼兒園老師，也是「幼幼客語闖通關」檢定人員、客語宣講員。談起自己的語言歷程，他直率分享「小時候很害羞，擔心講話有客家腔被同學笑，高中前不敢讓人知道我會客語。」高三時，他發現考客語認證有獎金，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一路考到中高級。
大學時，有閩南籍同學戲稱他「客家妹」、「阿慈姐」，但他認為「我是客家人沒錯，這就是我呀！」這些玩笑不再讓他難堪，同學們「拱」他參加客語歌唱比賽時，他鼓起勇氣參賽並入選，雖然最後沒得名，卻成了他身份認同的小小轉捩點，也打開他對客語的熱情。
畢業後，李韻慈在幼兒園教學，5年前學校推動「客語生活計畫」，有多張客語證照的他，受園方邀請擔任客語老師。但面對原住民學生占比90%的班級，起初讓他感到挫折，「教原住民孩子講客家話，一開始覺得奇怪，也有家長反對。」他調整教學模式，讓所有學習在校完成，不給作業壓力，他對家長說：「交給我，小孩在學校快樂學就好。」家長看到孩子喜歡上客語課，甚至在外用客語和店家互動，驚喜之餘也漸漸產生認同。
李韻慈說，家長的肯定和孩子的成長，是教育第一線最大的支持與動力。他分享，挫折中也會找到驚喜，「我發現講泰雅族語的小朋友，很自然就能發音客語的『ngai』，這是很多大人學不來的。」這樣的體悟，也讓他在教學中不斷思考、調整，努力讓每個孩子都能自在學習使用客語。
快樂學習、語言環境 幼兒教學最關鍵
身為幼幼客語闖通關檢定人員，李韻慈說，「培訓時每一關都要會，目前已經參與超過10場檢定。」讓他印象最深的關卡，是今年新加入的「童遊列車」，結合客家米食、紅粄、花布風車DIY等手作體驗，讓礙於年齡無法參加的姐姐也玩得很開心，「不只闖關，連陪伴的家人都有得玩、有得學，真的很棒。」
李韻慈深信，「快樂學習，對幼兒來說是最重要的。」園中孩子年紀尚小、不識字，在教學時，他常以動作輔助，例如教「拖鞋toˋ hai」時，就邊比動作邊說客語，重複多次後，孩子們很快就能理解並跟著說出來。
李韻慈強調環境的重要性。「我在家都跟孩子用客語對話。」當時年僅三歲的弟弟，曾以為他說的客語是英文，還說『媽媽你不要一直跟我講英文，我聽不懂。』但他堅持以動作輔助引導，「久了，他就聽懂了，還會主動跟我說。」李韻慈認為，孩子6歲以前最適合建立雙語或多語能力的黃金時期，「等長大後再學，只能用原本的語言區塊去學，效果會差很多。」
去年5月，李韻慈拜學一位曾得獎七旬山歌師父，並把兩個孩子帶在身邊，「沒想到他們比我還早學會，弟弟回家玩玩具時，一直哼唱山歌，我就趁機教他們正確的咬字和意思。」李韻慈驚嘆，小朋友對音樂、語感的敏銳和學習力超乎想像，「他們完全沒刻意學，卻不知不覺就會唱，真的很神奇。」
同時也是客語宣講員的他，積極走入社區，「像靈糧堂、土地公廟、社區中心等都有去過，很多長輩很支持，也提醒大家生活中要多講客語。」買東西講客語，老闆都會很驚喜，說「年輕人怎麼客語講這麼好。」語言能留住土地的人情味與在地文化。
全家一起學 女兒想讀客家戲學系
李韻慈表示，讓孩子參加比賽或表演，單純地希望他們勇於表現自己、敢於站上舞台，「這樣的機會很少，有機會就多讓他們嘗試。」今年姐姐參加完客家天穿日歌唱比賽後，在現場認識台灣戲曲學院的客家戲學系，主動說「我以後要去台北讀客家戲。」讓他既驚喜又感動。同步學習英文的姐姐甚至說：「我不想學英文了，只想把客家話學好。」李韻慈笑說：「我當然還是鼓勵他都學，因為英文也會用到，但孩子主動對客語有興趣，真的很特別。」
至於年紀還小、個性較調皮的弟弟，李韻慈也持續以耐心引導。他發現，雖然弟弟在家練習時，總是唱兩句就跑去玩，但只要持續讓他接觸，關鍵時刻也能表現出色。「每次上台前，他都說『不要、不要』，可是一站上台，他就會很正經、認真地把歌唱完，也很開心。」
李韻慈鼓勵孩子報考客語能力認證，既為了語言傳承，也因為升學加分，符合現今多元學習的趨勢。姐姐去年7歲時，已通過基礎級認證，雖然當時連題目都看不太懂、對國字的掌握有限，還曾抱怨：「為什麼我要去考？同學都沒有去。」但每次考完或比賽後，姐姐總會開心地分享：「同學覺得我怎麼有這種機會。」漸漸地，他也不再排斥並樂在其中。今年報名時，李韻慈一起報考大埔腔「我跟他們說，媽媽也在學，我們一起努力。」
在客語能力認證的準備上，他也有一套自己的小方法。「我們會一起看題庫，開車時反覆播放。」李韻慈笑說，雖然這種方式有點半強迫，但孩子們習慣後也不會抱怨，「因為我們全家都在一起學習。」
李韻慈憑著熱情與智慧，在孩子心中、在社區土地上，一點一滴播下客語的種子，用日常生活的每個細節灌溉母語傳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