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權欣
資深媒體人,曾獲客家新聞獎、兩岸新聞報導獎、吳舜文新聞獎及曾虛白新聞獎等,目前亦是客家委員會諮詢委員。
新竹縣焚化爐已於2024年12月26日點火試燒,並自2025年2月起投料試運轉,縣府預計在2025年11月取得使用執照後全面營運。未來每日可處理500噸垃圾,其中一半為縣內垃圾,另一半處理外縣市垃圾,肩負解決新竹縣多年垃圾堆置問題的重任。
新竹縣的焚化爐位於新竹縣竹北市尚義里西濱路二段609號,正式名稱為新竹縣高效能再生能源中心,這座焚化爐的啟用,確實令人期待,但在全面運轉之前,新竹縣不能不回頭看看——新竹市焚化爐曾付出的慘痛代價。
竹北新豐一帶的住戶所關心的是:焚化爐周邊是否已有灰渣、太空包堆置區?是否設有遮雨棚、是否封閉管理?飛灰與底渣暫置區的防塵措施是否完整,包括圍網、噴霧、密閉設施,地坪是否具備防滲功能,都是第一時間就該檢視的重點。

不只看垃圾「能不能燒」 更要問後端準備好沒?
新竹縣焚化爐建於沿海地帶,風向與地形的影響更不可忽視。包括堤防、出海口、潮間帶位置,與養殖場、漁港的距離,以及排水去向:雨水溝、截流溝、沉砂池是否完善,周邊是否設置清楚的告示牌,灰渣、飛灰的管理方式與車輛進出路線是否明確標示,這些都不是枝節,而是攸關環境風險的關鍵。
實地走訪新竹縣已開始啟用的焚化爐,附近居民反映,試運轉後已聞到空氣中出現明顯惡臭味,讓老人家夜裡難以入睡。焚化爐周邊緊鄰新竹縣新月沙灘最大的烏魚養殖場,距離海岸不到一公里,海邊仍有漁船捕撈海魚,農民的稻田與菜園也與焚化爐緊密相連。

新竹市前車之鑑 焚化爐被灰渣包圍的荒謬現場
這樣的地理條件,讓人不禁想起新竹市焚化爐的前車之鑑。當年新竹市焚化爐啟用初期,灰渣卻無處可去,上萬噸灰渣以太空包形式,年復一年堆置在焚化爐周邊,形成「焚化爐被灰渣包圍」的荒謬景象。
台灣焚化爐長期採取「興建者即操作者」的模式,政府與業者簽約時,往往約定每日最低處理量;若政府未能提供足量垃圾,還需以金錢補貼業者。這樣的制度,使焚化爐一旦啟用就必須持續運轉,卻未必同步準備好後端的灰渣與飛灰處置能力。
新竹市的問題正出在這裡——焚化爐先燒了,飛灰與底渣卻沒有妥善去處。最終,一包包裝滿灰渣的太空包被長期堆置在焚化爐周邊,風險卻由環境與居民承擔。

焚化爐產生的灰渣並非都一樣。其中體積最大的是底渣,毒性相對較低;但真正危險的,是含有高濃度戴奧辛與重金屬的飛灰,在國際上多被明確列為「危險廢棄物」。
新竹市當年在清運灰渣時,現場工人幾乎沒有任何防護措施。推土機高舉、翻動灰渣,破損的太空包讓粉塵直接灑落,現場灰塵瀰漫。甚至有工人帶著仍在就學的孩子到現場打工,同樣未配戴口罩。直到相關畫面曝光,才驚動環保署高層到場勘查。當年環保署長全身穿戴防護裝備、宛如太空人般進入現場,這樣的對比,本身就說明了一切。
對照國外經驗 台灣的問題更顯刺眼
在德國、丹麥、荷蘭、日本等國,焚化爐飛灰被明確列為危險廢棄物,不能任意外運或再利用,必須經過固化、穩定化,甚至高溫熔融處理後,送往專用掩埋場,全程可追蹤、可稽核。


這些國家也嚴格區分底渣與飛灰:底渣經篩分與檢測合格後,才能用於道路或工程填築;飛灰則被視為「最終責任」,即使處理成本高,也不能將風險外包給社會。
反觀台灣,飛灰去向長期不透明,流向工程材料、填土,甚至被混入其他用途。過去台北文創證實松菸文創大樓外牆誤用爐渣砂,以及蛋雞誤食焚化爐底渣所生出的戴奧辛雞蛋疑慮,都不是單一事件,而是灰渣管理失控後的必然風險。
新竹縣焚化爐啟用後 該問的不只是「能不能燒」
台灣目前仍有將近 30 座焚化爐運轉,每日焚燒超過 3 萬噸垃圾。焚化已成既定政策,但真正的考驗在於:灰渣,特別是最毒的飛灰,到底由誰負責?如何處理?是否公開透明?
新竹縣焚化爐全面運轉後,縣府環保局作為主管機關,就該負起監管之責,不只是交代「燒掉多少垃圾」,更必須清楚說明:飛灰是否有最終處置場?是否比照國際標準列為危險廢棄物管理?是否建立完整的流向追蹤與公開機制?
過去新竹市曾因準備不足,付出高昂代價。新竹縣沒有理由再走一次同樣的路。垃圾焚化不是終點,飛灰與底渣的去向,以及戴奧辛空氣污染,才是真正考驗治理能力的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