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國鑫
台灣客家研究的學者，長期研究客家歌謠及客家問題，現任教於新竹縣內思高工
記憶中儕儕都講客
𠊎个阿太頭擺做隘勇，毋過無平安轉來，頭那被原住民剁走，後來葬在芎林鄉柵門口个有應公廟；𠊎个姐公遊走台三線焗腦，𠊎个姐公原本係芎林鄉五龍村人，最後落腳尖石鄉北角，無樟腦好焗，就在北角開山田；𠊎个大舅公走去內灣拉木馬，無木馬好拉，就走去中壢个工廠上班；𠊎个姐婆八歲開始採茶，該縲公比佢還好高；𠊎个一隻阿姨去打炭礦場做小工；𠊎个阿舅在大肚个亞洲水泥廠上班；一隻表哥在竹東台泥工作；𠊎个一隻小學同學，佢屋下就係燒火炭；𠊎細時節，乜識撿過桐子去賣。恁樣个地方，恁樣个年代，儕儕都講客。
問題不在語言本身，而在環境
客家話的流失，根本問題不在語言本身，而在於外部環境的崩解。復振客家話，固然需要研究語音、文字、拼音，但更關鍵的是：客家話還能否有合宜的生存環境？
語言會消失，不是因為少了一個字、一個音，而是因為環境已經不再支持它的存在。台灣的發展一路走來，使得客家語言的棲地受到挑戰，更有強勢語言的競爭，客家話因此逐漸流失。
螢火蟲談語言棲地
想想螢火蟲的故事。這裡原本螢火蟲滿山遍野，後來全數消失。有人以為，只要把螢火蟲抓回來，明年就能再見螢光。結果呢？依舊消失無蹤。那麼，有一年螢火蟲突然又回來了，原因是什麼呢？有人猜是抓來的，有人以為是放養幼蟲。但只要懂得基本生態學，就會明白真正的原因：環境恢復了。當農藥停止使用，當水質、空氣、動植物的生態恢復健康，當棲地重現，螢火蟲自然回來。語言不也是如此嗎？
語言需要棲地
復振客家話，不能只是停留在課堂教學或音韻研究，更該著眼於：如何恢復與創造適合語言生存的社會環境。沒有環境，語言就像離土的植物，無根而枯。只有當家庭、社區、生活場域裡能自然使用客家話，語言才可能真正延續。
豐沛資源，為何仍在流失？
台灣有四、五百萬客家人，至少兩百多萬人仍會說客家話。說語言無法復振，怎能叫人信服？我們有客委會，有客家電視，客家電台，有各大學院與研究資源；政府、媒體、學術機構投入龐大人力物力，卻依然眼睜睜看著語言持續流失。問題出在哪裡呢？我認為許多人忽略了根本：客家話的生存環境，關鍵的方向與重心是在環境。
語言復振的根本之道
客家話的復振，不在於補幾個詞、不在於創造幾套教材，而在於能否營造一個支持它呼吸、滋養它成長的環境。只要環境有了，語言自然會活下去；環境若缺席，再多努力也只是杯水車薪。若我們真心要讓客家話重生，那麼答案其實清楚無比——創造客家語言適合的棲地，才是客語復振的關鍵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