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國鑫
台灣客家研究的學者，長期研究客家歌謠及客家問題，現任教於新竹縣內思高工。
母語意識是文化延續的基石
母語意識，指的是一個人在認知、情感與實際使用上，對自己母語所抱持的理解與重視。它包含文化價值的認同、歷史傳承的理解、族群身份的連結，還有日常生活中自然使用母語的自信與習慣。
簡單說：母語意識強，母語就有力量；母語意識弱，語言自然就往後退。
1999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訂定每年2月21日為「世界母語日」，提醒全世界重視語言多樣性這項珍貴資產。他們觀察到全球語言正快速減少，而本文認為，其中一個關鍵因素，就是許多族群的母語意識不夠深、不夠強。
客家人母語意識薄弱 是語言流失關鍵
客家話之所以面臨流失，其背後有很多因素，而其中一項極具影響的事情，就是——客家人的母語意識普遍偏弱。
如果每位客家人都深刻理解自己的語言有多珍貴、多值得傳承，客家話其實沒有那麼容易被時代沖走。但若我們不清楚母語的價值，不認為需要特別堅持，那麼語言要在生活中生存，當然愈來愈困難。
生活中的矛盾 客家家庭卻不說客家話
這樣的矛盾，在桃竹苗的客家庄隨處可見。我見過太多阿公阿婆，自己是客家人，兒孫也都是客家人，結果跟孫子說的卻是「國語」。這畫面幾乎成了日常。
請問——這如果不算母語意識薄弱，那什麼才算？
我分享一個真實例子。今年初到大湖採草莓，老闆娘看到我和孫子用客家話對話，馬上稱讚，而且一聽就說我們講的是海豐腔。老闆娘說得很對——她說跟孩子就是要講客家話，講客家話就對了，才是語言能延續的關鍵。
但是接著的情景，實在讓人無言。她一轉頭，就立刻用「國語」跟自己的孫子交談；但下一秒，又用非常流利、純正的大湖客家話跟她的兒子對話。她明明擁有漂亮又自然的客語能力，卻在與孫子輩這一代的溝通中完全不用。
在這樣一個那麼純的客家庄——苗栗大湖——都會出現這種現象，你能想像其他地區的情況嗎？我只能再次強調：客家話流失的原因之一，就是客家人母語意識普遍薄弱。
環境造成問題 環境也可以調整
這不是單個家庭的錯，而是整個大環境長期形成的結果。既然如此，要扭轉趨勢，也必須從大環境著手。至少包括以下幾點可行方案：
1. 政府要持續推動客語復振政策，讓語言不再邊緣化。
2. 提升客家語言的社會聲望，讓說客語成為光榮而不是負擔。
3. 家庭內的語言鼓勵制度：家人之間多說客語，尤其要勇敢對孩子說。
4. 建立現代化、多樣化的客語媒體：客語電視節目、客語廣播節目、客語電影、手機上能輕鬆取得的各類客語內容。
語言若要活，就必須跟上這個世代的節奏。客家話也需要流行，也需要進入大眾文化與日常科技之中。
提升母語意識 是語言存亡分水嶺
語言會消失，從來不是因為它「不好」或「不夠用」，而是說這個語言的人不再願意、也不再習慣使用它。
母語意識的強弱，就是語言能否存續的分水嶺。只要客家人願意重新認識自己的語言價值、願意把客家話自然地傳下去，客語就完全有能力在這片土地上繼續扎根、成長、發光。語言的未來，不在別人手上——就在我們每天開口的那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