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依璇、洪藝晅/雲林報導】「你們再不來報,這道『台灣料理』就要失傳了!」雲林縣崙背鄉崙前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李日城笑說。他家中從廚房到客廳,在地人三三兩兩圍在一起,有的洗菜、有的切菜,大家邊做邊聊,笑聲此起彼落。剛加入的鄉親還在電話中呼朋引伴,「快來看他們正在做『台灣料理』。」

一樣樣食材整齊地寫在作文稿紙上:花生、菜頭、大黃瓜、小黃瓜、芹菜、香菜、辣椒、糖、水、醋精、蒜頭、鹽巴、醬油以及九層塔。平日裡,一個人要花四到五個小時才能完成的料理,在多人分工合作下,每個步驟井然有序,炒花生與香料的氣味撲鼻而來。熱鬧的氛圍中,這道神秘的「台灣料理」上桌。

魚片搭配「台灣料理」一起入口,爽脆清香,味道驚喜。洪藝晅攝
魚片搭配「台灣料理」一起入口,爽脆清香,味道驚喜。洪藝晅攝
台灣料理外觀衝突,但吃起來十分溫潤順口,味道和諧。洪藝晅攝
台灣料理外觀衝突,但吃起來十分溫潤順口,味道和諧。洪藝晅攝
崙背在地人三三兩兩圍在一起,邊備料邊聊天。洪藝晅攝
崙背在地人三三兩兩圍在一起,邊備料邊聊天。洪藝晅攝

甜、鹹、酸、辣 「少一樣味道就不對」

李日城等崙背人口中的「台灣料理」,材料多種、工序繁瑣,每樣蔬菜必須先刨絲、切細;白蘿蔔浸泡鹽水後,瀝乾去除苦味;芹菜稍微壓軟;大黃瓜與小黃瓜保留脆度;香菜、九層塔切得極細,確保香味均勻滲透;炒香的花生和辣椒,仔細搗碎後,與所有食材一同攪拌;再加入糖水、醋精調味、少量醬油提色,最後搭配台灣鯛生魚片食用。

「少一樣食材味道就不對了。」這次的「料理擔當」李日城說:「就是要這些菜拌在一起,才是從小吃到大的味道。」

崙前社區發展協會李日城十分熱情,在地人也一起參與製作。洪藝晅攝
崙前社區發展協會李日城十分熱情,在地人也一起參與製作。洪藝晅攝
李日城手寫的食材清單,整齊列出花生、醋精、九層塔等關鍵材料。洪藝晅攝
李日城手寫的食材清單,整齊列出花生、醋精、九層塔等關鍵材料。洪藝晅攝
「台灣料理」食材繁多,桌上擺滿蔬菜、花生調味料,準備開工。洪藝晅攝
「台灣料理」食材繁多,桌上擺滿蔬菜、花生調味料,準備開工。洪藝晅攝

記者品嘗,首先吃到花生的顆粒口感,香菜香氣凸出,略似潤餅餡料;隨著慢慢咀嚼,爽脆的蔬菜搭配Q彈的魚片,甜、鹹、酸交錯,最後浮現淡淡辣味。與外觀印象不同,吃起來既不嗆鼻、也不重口味,反而出奇地溫潤順口。有點衝突卻又和諧的味道,令人驚喜。在地人說,冷凍過後吃起來更清爽過癮。現場一位第一次吃的大叔說:「有酸、有鹹、有甜、有辣,最明顯的味道是花生,咬下去脆脆的,非常好吃。」

完成的「台灣料理」色澤繽紛,拌入醋精與糖水後香氣誘人。洪藝晅攝
完成的「台灣料理」色澤繽紛,拌入醋精與糖水後香氣誘人。洪藝晅攝
第一次品嘗台灣料理的阿伯說,酸甜鹹辣都有,口感脆脆的,很好吃。洪藝晅攝
第一次品嘗台灣料理的阿伯說,酸甜鹹辣都有,口感脆脆的,很好吃。洪藝晅攝

炒花生是靈魂所在 翻炒40分鐘不能停

「好吃的關鍵就是炒花生,一定要炒夠久,不然不夠香。」李日城說,這次他準備了5斤花生,翻炒40分鐘不能停;炒熟後,再打碎成小顆粒。他回憶,昔日沒有果汁機,人們用杵臼搗花生,後來用酒瓶壓碎。「花生的香氣,就是整道料理靈魂的所在。」

「調味一定要用醋精才夠酸,不能用白醋或烏醋。」李日城提醒,這道步驟不能心急,「醋精很酸,要慢慢加,邊加邊試,太酸就沒救囉!」糖水則要事先煮開放涼,讓糖完全融化,糖與水的比例大約是1比4;至於醬油,只需一點點提色,不求鹹度,「這樣就不會看起來白白的,用清醬油就好。」

崙前社區理事長李日城忙著備料,他說炒花生是美味關鍵。洪藝晅攝
崙前社區理事長李日城忙著備料,他說炒花生是美味關鍵。洪藝晅攝
花生要乾炒40分鐘不能停,才能炒出香氣。洪藝晅攝
花生要乾炒40分鐘不能停,才能炒出香氣。洪藝晅攝
炒香的花生用果汁機打成小顆粒,保留口感、不能太碎。洪藝晅攝
炒香的花生用果汁機打成小顆粒,保留口感、不能太碎。洪藝晅攝

過去跟著捕魚季吃 淡水魚才對味

李日城說,這道料理一年四季都能做,沒有特別節氣,是崙背人飯桌上的家常菜。他家以前賣魚,過去會配合捕魚時節,夏天魚肥美,吃得也較多。「魚要賣時,就順手殺一尾配著吃,早上現殺的魚肉最脆。」早年的魚種與現在不同。「以前都用鰱魚、草魚,後來才有福壽魚、吳郭魚,也就是台灣鯛。」特別的是,必須搭配淡水魚才對味,「用海魚、比如黑鮪魚,口感就怪怪的,一定要淡水魚。」李日城說。

「小時候爸媽做,我就在旁邊幫忙。誰發明這道菜也不知道,就是代代傳下來。」如今能做的人越來越少,李日城說,因為備料太費工,「年輕人嫌麻煩,就比較少做了。」他笑著指向一旁十多人份的大鍋,「這次做了一大鍋,上一次做是兩、三個月前了。」現在難得做一次,他們會做大量,分送給左鄰右舍。

李日城說,現在難得做一次台灣料理,有時會做大量,分送給左鄰右舍。洪藝晅攝
李日城說,現在難得做一次台灣料理,有時會做大量,分送給左鄰右舍。洪藝晅攝
台灣料理要搭配吳郭魚這種淡水魚才對味。洪藝晅攝
台灣料理要搭配吳郭魚這種淡水魚才對味。洪藝晅攝
80歲的崙背阿婆說,這道料理從小吃到大。洪藝晅攝
80歲的崙背阿婆說,這道料理從小吃到大。洪藝晅攝

從「台灣料理」看詔安客的族群融合

「我阿怙(aˇ uˊ,詔安,爸爸)的時候就有了。」一位80歲的阿婆說。

這道崙背人口中的「台灣料理」,幾乎找不到歷史紀錄,網路上也沒有資料,餐廳販售更是屈指可數。它承載著崙背獨有的詔安客家味,以「台灣料理」稱之。在地長輩們說,過去詔安客為融入閩南社群,不刻意強調自己的族群,以「台灣」為名,來拉近彼此距離。

隨著工商社會發展、生活步調加快,這道費工的料理日漸淡出,完整做法也越來越少見。對崙背人而言,每道備料工序、每種食材,都承載著從小吃到大的記憶與味道。「少一樣食材就不好吃,吃過一次就會懷念一輩子。」

芹菜細切後,要稍微壓軟提升口感。洪藝晅攝
芹菜細切後,要稍微壓軟提升口感。洪藝晅攝
菜頭挫籤後要以鹽巴逼出苦水。洪藝晅攝
菜頭挫籤後要以鹽巴逼出苦水。洪藝晅攝
李日城說,一定要用醋精才夠酸,白醋或烏醋都不能替代。洪藝晅攝
李日城說,一定要用醋精才夠酸,白醋或烏醋都不能替代。洪藝晅攝
香菜是這道台灣料理不可或缺的一味。洪藝晅攝
香菜是這道台灣料理不可或缺的一味。洪藝晅攝
處理好的食材攪拌均勻,醋和辣椒可依自身喜好調整。洪藝晅攝
處理好的食材攪拌均勻,醋和辣椒可依自身喜好調整。洪藝晅攝
多人分工合作,加快備料過程。洪藝晅攝
多人分工合作,加快備料過程。洪藝晅攝
大家聚在李日城家中,一起製作與品嘗越來越少見的台灣料理。洪藝晅攝
大家聚在李日城家中,一起製作與品嘗越來越少見的台灣料理。洪藝晅攝
80歲的阿婆備料起來仍活力十足,樂在其中。洪藝晅攝
80歲的阿婆備料起來仍活力十足,樂在其中。洪藝晅攝
料理擔當李日城在客廳與廚房穿梭忙碌。洪藝晅攝
料理擔當李日城在客廳與廚房穿梭忙碌。洪藝晅攝
「台灣料理」食譜小檔案

食材:

花生、白蘿蔔、大黃瓜、小黃瓜、芹菜、香菜、九層塔、辣椒、蒜頭、糖、水、醋精、鹽巴、清醬油、台灣鯛生魚片

步驟:

1.白蘿蔔、大黃瓜、小黃瓜挫籤;芹菜、香菜、九層塔、蒜頭切細;芹菜稍微壓軟、白蘿蔔浸泡鹽水後瀝乾,去除苦味。

2.花生炒香,需持續翻炒約40分鐘,炒熟後,與辣椒一同搗碎成小顆粒。

3.煮糖水至糖完全融化,放涼備用,糖與水比例約 1:4。

4.均勻攪拌所有食材,加入醋精、糖水調味,少量醬油提色,搭配生魚片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