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國鑫
台灣客家研究的學者，長期研究客家歌謠及客家問題，現任教於新竹縣內思高工。
山歌大師洪添福 教遊覽車車掌唱山歌
我的朋友洪添福，是峨眉赫赫有名的山歌大師。有段時間，他專門教導遊覽車車掌唱山歌——是的，你沒聽錯，專門教遊覽車車掌。這讓人不禁好奇：為什麼遊覽車車掌要學山歌？何謂「遊覽車山歌」？
遊覽車上的山歌 從北埔唱到高雄
我曾深入研究所謂的「遊覽車山歌」。新竹縣北埔鄉代表會代表彭紹井——也曾任埔尾村村長與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曾向我分享他的親身經歷。他回憶道，當年擔任村長與理事長時，常與鄉親搭乘遊覽車出門。
鄉親們出門心情愉悅，遊覽車才剛駛離北埔，車上就已經是歌聲四起，從北埔一路唱到高雄，再從高雄唱回北埔。而遊覽車車掌們更是人人能唱山歌，有時她們唱得比乘客還賣力。彭紹井也是在這樣的歡樂氛圍中，學會了山歌。
唱山歌 遊覽車車掌的專業技能
從彭紹井的經驗我們可以明白，當年，會唱山歌幾乎是遊覽車車掌的「專業要求」。不會唱山歌，很難在那個年代於車上立足。為什麼？因為山歌本身，就是乘客們期待的娛樂。車掌若能唱得好，除了帶動氣氛，更能獲得鄉親慷慨的打賞。
「遊覽車山歌」是一種次生態山歌。它既非原生態，也非衍生態，而是山歌離開山林田野、轉進狹小車廂後所形成的新型態。當山歌踏進遊覽車，空間變了，角色變了，功能也變了——它不再是傳統的田間對歌，而是助興與娛樂，成為職場服務的一環。車掌小姐們學山歌，既為職業所需，也是維持收入的重要技巧。
可惜，隨著卡拉OK設備在遊覽車上的普及，這樣的對唱風景漸漸式微。
酒家的山歌 燈紅酒綠中的另一種風情
說到職業上所需的山歌，不能不提「酒家山歌」。我一位同學的阿公，過去常流連酒家，甚至醉醺醺回家時，嘴裡還哼著與酒家對唱的山歌。家人從他身上的酒氣與歌聲裡，便知道他剛從那裡回來。
你或許會問，酒家為什麼也要學山歌？所謂「酒家山歌」又是什麼？
親身經歷 酒家山歌的真實樣貌
酒家山歌，我不只是研究過，更親身見證過。這些酒家，往往座落在礦業、茶業或木材產業發達的鄉鎮，例如南庄、北埔、竹東、關西、湖口、龍潭等地。酒家在日本時代就已興盛，店內除了酒菜，還有陪酒的酒家女。而當山歌聲響起，整間酒家頓時熱鬧非凡，酒興大開。
在這樣的氛圍中，酒家若能唱幾首山歌，不僅能討客人歡心，更能換得更多小費。山歌於她們而言，不只是娛樂，更是職業技能，是服務客人的本事。
山歌冠軍 酒家女的實力證明
早期竹東山歌比賽，有時也見酒家女參賽。曾有一年，冠軍竟由一名酒家女奪得——這並不意外。她們每日在酒桌間不斷對唱，山歌早已融入日常，功力自然深厚。
正如遊覽車山歌，酒家山歌也是次生態山歌。它並非源自山野，而是進入城鎮酒家後，被重新定義，成為娛樂、服務、助興的重要元素。它證明了，山歌不只是山林田野的產物，它隨人流動，隨場所變化，成為職業需求的一部分。
山歌，不只在山中 也在人們故事裡延續
遊覽車小姐與酒家的山歌經驗，揭示了山歌生命力的延伸。當我們談山歌，不能只是回望那遙遠的山間對唱，而應看見它如何穿梭在車廂與酒樓，在不同空間裡找尋新的生命出口。這些所謂次生態山歌，是山歌文化變遷的證明——它貼近生活，融入職業，陪伴人們度過日常的奔波與喧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