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心/綜合報導】大眾運輸博愛座的存廢爭議持續延燒,不只在台灣,同受「尊老愛幼」教育的韓國社會,也因博愛座引發世代和性別的對立問題;而在民風保守的印度,情侶的親暱舉止才是車廂最大禁忌;在馬來西亞,還曾推出「喪屍版」宣導片,提醒大家禮讓博愛座給需要的人;在法國和日本,許多長者反而認為被讓位是虛弱不堪的象徵。看似習以為常的博愛座,實則隱含各國形形色色的文化民情,也是反映當代社會世代、性別、族群等問題的縮影。
韓國地鐵在車廂最兩端、設有不同顏色座椅區,名為「交通弱者席」,另有以粉紅色標示的禮讓孕婦座位。根據韓國《交通弱者移動便利促進法》,交通弱勢群體是指身心障礙者、高齡者、孕婦、幼兒及帶著嬰幼兒出行者等,還有為了生活需求外出,交通可能遭遇不便的族群,患有傷病或攜帶大件行李者也包含在內。
不過曾赴韓國旅遊搭乘地鐵的民眾,應該不難發現,即使車廂中沒有看起來需要的乘客,年輕乘客有意避免坐「交通弱者席」的傾向。由於韓國的交通弱者席施行至今,已經形成「老人專屬座位」印象,即使車上有其他空位,部分長者仍會堅持要坐在交通弱者席,指責坐在交通弱者席上的年輕乘客「沒家教」,甚至以髒話辱罵、動粗,不論交通弱者席上坐的是打著石膏的年輕人或身障者,都難以倖免。久而久之,為了避免麻煩,許多乘客寧可讓交通弱者席座位空著,也不會主動去坐。
相反的,也有年長者抱怨「不好意思坐一般座位」,「好像搶了年輕人的位置一樣,總是要看人臉色。」這種觀念引發年輕人與年長者的世代衝突。韓國老人福祉中央會會長權泰燁表示,現在演變成若非老人,就必須拿出自己是弱勢族群的證據,這代表社會的信賴關係已經崩塌。
除了交通弱者席外,韓國於2013年底、從首爾市開始設立禮讓孕婦座,並逐漸普及全國,但至今仍有不少反對意見。首爾交通公社去年公布統計,當局每年至少會接到7000件以上關於禮讓孕婦座的投訴,平均每天20餘件,主要是對男性使用孕婦座時會遭受側目、認為座位利用效率低的不滿。有些意見認為,所謂「禮讓座」就是在沒有孕婦乘客的狀況下,任何人都能使用,看到有需要的乘客再讓座即可;但有人認為,有些尚未顯懷的孕婦可能不好意思要求讓座,加以車上「低頭族」多,即使帶著孕婦標誌也可能不會被注意到,應該要空著座位讓孕婦可以安心使用。
如此一來,幾乎等於限定女性使用的禮讓孕婦座,引起男性乘客的相對剝奪感。2021年曾有網友在社群媒體X上公開照片指出,發現地鐵上禮讓孕婦座的標誌上被貼了抗議貼紙,貼紙上寫著大大的「女性主義OUT」,下面以小字批評這種座位實際上就是「女性專用座」,煽動性別對立,強迫所有人都必須「禮讓」,此貼文立即引發社會廣大討論。
在韓國,過於強調特別座引起一般乘客的不滿,反而遏制自發讓座的善意想法,甚至形成「我坐一般座沒必要讓位」的負面觀念,相當考驗訂定相關措施時的政策衡量。
印度首都德里的捷運車廂也設有博愛座、優先座。在普通車廂,車門附近一般會有2個「博愛座」,標明是給「年長公民和殘疾人士」使用;另外還會有2個「優先座」,寫著「請讓給比你更有需要的人來坐」,上方貼紙畫有持拐杖者和孕婦。此外,每輛列車還有女性專用車廂。在印度,這類保留座位較少引起糾紛,但當地民風保守,情侶若在車廂內卿卿我我,才是極易招惹眾怒的踩紅線之舉。「德里都會捷運」(Delhi Metro)於2002年開始營運,現有12條路線,全長393公里,計有288站。由於印度早年性騷擾事件頻傳,為保護女性乘客,他們將每輛列車的第一節設為女性專用車廂。一名站務人員說,除了由女性陪同的12歲以下男童外,其他男性乘客進入女性專用車廂,會被處以250盧比(約新台幣100元)罰金。而「博愛座」和「優先座」基本上不具強制性,若有人投訴,只能勸說。
一名印度青年表示,印度人從小就被教導要有同理心,大多數的年輕人即使並非坐在博愛座或優先座,仍會主動讓位給長者、孕婦或行動不便者。他認為印度人性格溫和、不好爭鬥,未曾聽聞求讓座而爆發爭執的情事。然而今年5月,網路流傳一段影片,為現年64歲的財政部長希塔拉曼(Nirmala Sitharaman)搭乘德里捷運,擁擠的車廂內就無人讓座,身邊荷槍實彈的安全人員也未要求乘客讓座。在印度,民眾對於年輕人坐博愛座或不願讓位可以忍,但在車廂內做出親暱舉動,則是不可忍。
去年5月,網路傳出一對情侶在德里捷運車廂內擁吻的影片,片中男女被憤怒的網民肉搜且痛批;4個月後,一對男女在德里捷運車廂內秀恩愛,當場遭一名中年婦女痛斥,許多乘客也出言附和。由於眾怒難消,德里警方當時甚至表示,會派出便衣警察在車廂巡邏,逮捕從事「猥褻行為」的現行犯,情節較輕者依《捷運營運法》科處罰金,情節嚴重者則依刑法起訴。
印度民風保守,認為情侶互動是私密的事,不應在大庭廣眾之下展示。因此,外國人若來印度旅遊記得入境隨俗,不單是捷運車廂,只要是在公共場所,不宜有過度親暱舉動,以免惹麻煩上身。
東南亞的馬來西亞多年前為推動讓座文化,捷運公司曾推出「喪屍版」宣導片:一名喪屍孕婦步履蹣跚走進車廂,發現一般座已無空位,連博愛座也被喪屍青年坐滿,眼神交會時,這群喪屍青年裝睡不理,影片出現提醒乘客不要在博愛座上「裝睡、裝死」字幕,影片緊接出現另一個有人起身讓位的情境,喪屍孕婦大力按讚。這部宣導影片提醒「裝睡族」讓座給更需要的人,吸引大眾注意。馬來西亞首都吉隆坡有多條地鐵路線,如輕快鐵LRT、單軌列車Monorail與捷運MRT等,這些地鐵在各節車廂內都設有博愛座,分別以英文與馬來文標示,並以藍底白色圖案繪出需要讓座的人,包括身障、受傷、年長者、抱小孩者和孕婦。
一位穆斯林導遊安妮莎(An Nisa)表示,她發現在吉隆坡,不論是否坐在博愛座,乘客只要看到有行動不便、長者或孕婦,都會主動讓位,不會發生所霸占博愛座或吵架事件。而且,馬來西亞地鐵系統都有服務人員主動協助行動不便者、長者或孕婦,引導其進入地鐵車廂的博愛座。此外,大馬地鐵還有以粉紅色標記的女性專用車廂,安妮莎認為是非常貼心的設計,讓女性有足夠的安全感。
反觀歐洲的法國和東亞的日本,有許多被讓位者,會認為對方看輕自己「老了走不動」,反而感到不悅。旅遊業者黃岳倫(Steve Eng)以多年帶團出國的經驗認為,各國的文化屬性不同,對博愛座使用方式就會有不同看法。
博愛座、特別座的立意良善,但社會大眾對這類措施的內涵是否認知正確、是否有心關懷與禮讓他人,都可能帶來不同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