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權欣

資深媒體人,曾獲客家新聞獎、兩岸新聞報導獎、吳舜文新聞獎及曾虛白新聞獎等,目前亦是客家委員會諮詢委員。

在美國刺殺蔣經國的黃文雄,畢業於新竹中學,新埔國中退休音樂老師羅紹麒,我去訪問他的那天,他拿出兩人合照說,當年竹中同班同學每個都很傑出,包括范光群、李歐梵、吳運東等人,隔壁班有施性忠與李遠哲的弟弟李遠欽。

畢業於台北工專的羅紹麒,回想少年往事感慨良多。自己雖然念台北工專,卻一頭栽進音樂領域,在新埔國中當了一輩子的音樂老師。

羅紹麒憶起半個世紀前念新竹中學時的風光歲月,算一算他們這一班有卅幾個博士。范光群當過台灣省主席,也任過司法院祕書長;李歐梵是哈佛博士,也是中央研究院院士;吳運東是吳伯雄的堂弟,當年也很會念書,最後留學日本東邦醫學院,拿到博士學位返國行醫,曾任中壢新國民綜合醫院院長;陳榮基畢業於台大醫學院,曾擔任台大醫院副院長與前恩主公醫院的院長。

羅紹騏除了是音樂家外還是新竹縣碩果僅存的飛蠅釣高手。陳權欣攝
羅紹騏除了是音樂家外還是新竹縣碩果僅存的飛蠅釣高手。陳權欣攝

談起黃文雄,羅紹麒語帶激動。他和黃文雄一樣,都是二二八受難家庭的孩子。他的父親羅慶蘭當年在嘉義大埔國小當校長,幾受牽連,全家逃難,大哥羅紹紳就讀於當時的嘉義農校,很多同學牽涉二二八事件,只要被捉到就會被槍決,迫使他們全家不得不離開嘉義,連剛出生的兩位妹妹,差一點在逃難過程中送給別人撫養。

他說,他們家逃難那一段時間,送給人都不要的兩位妹妹,羅澄珠後來留學柏林藝術大學;其夫華巒廷是德國工業大學博士,曾任德國國家物理科技中心主任,多次受工研院之邀到台灣演講。小妹羅淑貞畢業於西班牙馬德里大學,曾任教於三軍大學;其夫雷孟篤則是馬德里大學博士,曾任教於輔仁大學。

羅紹麒說,1960年代的台灣社會相當苦悶,大學生畢業後,都會選擇出國一途,黃文雄也不例外。然而在他出國的前夕,父親也成為白色恐怖的受害者,因故被捕入獄,這個事件對即將出國的黃文雄是極大的衝擊。

在羅紹麒印象中,黃文雄當年家住頭前溪邊的舊社,父親是公務人員。1947年二二八事件發生時,黃文雄與父親居住在新竹縣政府的宿舍,還曾目睹當時民眾包圍政府機關的情景。1957年,黃文雄考上政大新聞系,再考上政大新聞研究所,之後出國到美國念書。

這是羅紹騏釣魚的成果。這條草魚大約有二十斤。羅紹騏提供
這是羅紹騏釣魚的成果。這條草魚大約有二十斤。羅紹騏提供

羅紹麒回憶說,當年他們只知道讀書,忌談國家政事,但心底始終像有把火在燃燒。他還記得高三那一年,台北發生劉自然事件,有些比較敏感的同學偶爾會談起,但很快就平息下來了。

羅紹麒說,他們這一班大家感情很好,二十年來年年召開同學會。黃文雄在民國八十五年獲時任總統李登輝擔保返國,也在那一年加入同學會。因為黃文雄在美國刺殺蔣經國,他們這一班同學不時受到警總調查,深受困擾。

開同學會時,他們這一班很喜歡聽黃文雄談那段經歷——當時被美國聯邦調查局逮捕時,他大叫:「Let me stand up like a Taiwanese!」的慷慨激昂,之後就被送進全美名聲最壞的監獄「大墓」,吃盡了苦頭。

羅紹麒說,他沒有參加任何政黨,卻莫名其妙考上憲兵預官,進入憲兵學校第十期的預備軍官班訓練。當時的政府在他剩下兩個月就退伍時,發現他不是國民黨員,竟將他貶調到屏東的茄萣鄉海邊,吹海風吹了兩個月。

當時在憲兵學校一起受訓的,還有白崇禧的兒子白先勇,以及陳誠、胡璉與馬志超等國軍將領的第二代,一起當憲兵軍官,想來還真是無限感慨!

八十歲的羅紹麒,從新埔國中退休後,投入音樂創作而不輟。即使在退休之後,他還是伏案鋼琴架上,幾達廢寢忘食。到目前為止,已完成五百餘首有關客家藝術歌曲的創作。

黃文雄(左)跟羅紹騏是新竹中學的同班同學,他們這一班出了卅幾個博士。羅紹騏提供
黃文雄(左)跟羅紹騏是新竹中學的同班同學,他們這一班出了卅幾個博士。羅紹騏提供
羅紹騏是二二八家屬,卻陰錯陽差當了憲兵預官,這是他的憲兵預官退役證書。羅紹騏提供
羅紹騏是二二八家屬,卻陰錯陽差當了憲兵預官,這是他的憲兵預官退役證書。羅紹騏提供
羅紹騏是新埔國中的音樂老師,是音樂家也做了很多客家音樂,他的專業是鋼琴跟小提琴。羅紹騏提供
羅紹騏是新埔國中的音樂老師,是音樂家也做了很多客家音樂,他的專業是鋼琴跟小提琴。羅紹騏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