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宥妍、李台源/綜合報導】「拍森林,台灣沒有人比我厲害,那是因為我關心森林。」畢生用文字與影像記錄世界生態、出版40多本生態散文、童詩、小說、攝影集的生態探險家徐仁修,獲客委會頒發客家貢獻獎之「特別貢獻獎」,表彰他半生推動環境保護的苦心和造詣。現年79歲的徐仁修每天還是拿著相機到野外捕捉自然生態,面對《客新聞》採訪對於獲得客家特別貢獻獎的想法,他只是擺擺手笑說,「想法就是不敢想!」
1946年出生的徐仁修,是台灣自然書寫、環境運動史上無法忽視的名字,他花了半世紀奔走於野外,創辦荒野保護協會,一路在世界各地探險,走遍原始叢林、生態系,將所見所聞、拍攝的影像出版,一生累計出版40多本著作,包括生態散文、童詩、小說、攝影集,曾獲吳三連報導文學獎、金鼎獎、吳魯芹散文獎等殊榮,還曾獲得國家地理雜誌華人探險家頭銜。他能說四縣腔、海陸腔客語、馬來文、西班牙文;在還不流行「斜槓」的年代,卻過上貨真價實的精采斜槓人生。
徐仁修是新竹縣芎林人,因祖先從廣東梅縣渡海來台,因此家人用四縣腔溝通,但在以海陸腔為主的芎林鄉間,則在以海陸腔與外界溝通;倚賴不同民族帶領,前往亞馬遜雨林及世界各地荒野時,又多學了幾種不同語言。
徐仁修自幼就對世界充滿好奇心,他說,他幼年住在頭前溪畔,有一次聽到溪的對面傳來一個很奇怪的聲音,「嗚嗚~」拉長的聲響他從來沒聽過,他以為是野獸的叫聲,後來長輩告訴他「那是火車的聲音。」火車?什麼是火車?他從來沒看過。
有一天,他請長輩帶他渡溪去看火車,他站在鐵軌旁,看著火車「嗚嗚嗚~~」冒著白煙從眼前呼嘯而過,他被軌道上疾駛的龐然大物震撼住,他心想,「我才過了一條溪,就看到一個從未看過的東西,那如果我再離家遠一點,是不是可以看到更多新奇的東西?」想要冒險的心,從幼年就在芎林田野間滋長。

從小調皮搗蛋的徐仁修,幼年就曾在農田中觀察石虎,談到拍攝自然生態的夢想,徐仁修說,自從12歲時觀看了迪士尼出品的生態紀錄片《沙漠奇觀》,深受感動之餘,一股不服輸的想法也油然而生,「我來拍未必會輸給他!」
此後的人生,徐仁修與自然荒野的緣分愈結愈深。1974年,他28歲因公派駐到中南美洲擔任農業技術顧問,那是徐仁修第一次進入雨林,隨即被當地一種蝴蝶所吸引。「明明雨林裡面是很暗的,可是牠一張開翅膀卻是亮的!牠飛得很快,一閃一閃就像流星。」徐仁修流露出陶醉神情。1977年,他31歲那年正式辭去公職,開始專職寫作、攝影,展開追隨荒野召喚的人生。

被問到一路以來如何學習攝影,徐仁修說:「我拍照也沒有老師,如果有,那就是國家地理雜誌。」他年輕時常跟舊書攤買美軍留下的國家地理雜誌,著迷地研究裡面的照片,邊研究邊拍攝,研究的張數是萬張起跳。
累積了三大本攝影集的徐仁修也常被問到,如何拍攝一張好的「生態照片」。他露出嚴肅的表情說,所謂「生態攝影」重要的是呈現生物與生物,或者生物與環境的關係;生態是科學的照片,「你不能假,擺拍或誘拍的照片,我一看就看得出來。」
他自豪表示,論拍森林,「台灣沒有人比我厲害,那是因為我關心森林。」展現出他在拍攝背後,對於畫面呈現的思考和計畫,不只是把主角納入鏡頭。
然而,徐仁修對於「美」也有相當堅持。拍的量多後,徐仁修也擔心流於匠氣,且無法再滿足於單一表現方式,於是他開始諸多不同的嘗試,包括一片動態模糊的草地中對焦清晰的斑馬;秋冬之際晴朗的天氣從合歡山的方向拍攝玉山、仰角拍攝的澎湖玄武岩地景等。

每張相片背後常常有著與相片本身同樣精彩的故事,徐仁修指著一張面朝鏡頭、快速奔跑的大象,活靈活現講述眾人正被大象追逐,他仍抓緊時機將相機伸出車外拍攝的故事。
至於著名的丹頂鶴咬鏡頭照片,則是由徐仁修的學生為他拍下的。「那很好玩啊!」他露出頑皮笑容,「去的時候是夏天,本來想很難拍到,突然一大早不知道為什麼,牠就直直朝我走過來。我趕快跟牠說,我會幫你拍得很漂亮,還拿鏡頭給牠看。結果牠就咬下去,好像在說『我檢查看看!』」


儘管20世紀末的環境運動多以大地瘡痍的照片,企圖喚起大眾對自然環境的關注,徐仁修卻專注於拍攝大自然之美,有時招致批評,他卻另有想法,他認為,首先要讓人認識到自然的美,才有守護的動力。他更堅信,孩童是未來的主人翁,要改變世界須從尚有可塑性的孩童開始。
於是徐仁修與友人在1995年創辦荒野保護協會,30年來持續影響一代又一代的孩童長大成人;如今,徐仁修帶過的學生已經遍布環境保育界,可說是桃李滿天下。

信手拈來就是精彩故事、備受眾多獎項肯定的徐仁修,面對詢問獲得客家特別貢獻獎的想法,卻只是有些茫然,笑著擺擺手說:「想法就是不敢想!」、「我連有這個獎都不知道!」數度追問是否會出席頒獎典禮,徐仁修才靦腆回應,「人家都拜託了,會啦會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