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座教授安烈炫／平埔遇上客家　揭開竹塹社被遺忘的歷史

2025年06月30日

文／羅烈師（國立陽明交通大學人文社會學系系主任）

新竹的平埔族原住民屬於道卡斯族的竹塹社，原本過著公同共有財產的集體粗耕生活。客家漢人入墾新竹後，竹塹社七姓社人各自變成客家式的宗族，但是其社共同體制仍然保存在竹北新社的采田福地。於是目前的竹塹社合中有分，分中有合。

竹塹社人的生活如何？

台灣平埔族群由於與漢人相同地在平地生活，最終融入於漢人文化，也幾乎失去了族群身份之認同。而平埔也通常被認為受到漢人欺壓，失去土地，生活無以為繼。

然而關於竹塹社人的真實生活，亦即其收入與生活型態有不同的研究主張，平埔族在清代被國家剝削或照顧？施添福主張因國家剝削而番租流失與未能自耕，流離失所。邵式柏與柯志明則強調其與國家之間的結盟關係。林文凱則認為光緒之後，竹塹社才逐漸走下坡，沒當成財富轉投資的收租地主，也沒能成為自耕農。

從人類學的角度想像，竹塹社文化之殞落是粗耕兼採集狩獵的集體生活模式，轉型為小農水田生活模式的過程。原本是以社為單位的集體共產共居生活受到客家漢人影響，分產分姓，個別家族聚居。個別家族家庭貧富不一，族群或姓氏認同程度亦不同。不過也像客家有「公廳」形式的祭祀群體，維繫了「七姓」之集體認同。

分

從〈嘉慶十一年八月老古石竹塹社通事荖萊湘江土目衛福星等立給總墾批字〉看竹塹社與飛鳳丘陵的開墾史中，竹塹社從「社」到「家族」之社會組織與生活型態的改變。

該契約的批明文字：眾番出給上下崁老古石青地埔一處，與漢人開墾，十年為期，並無供納租榖。丁丑年以外，水田按甲供納，每甲納租六石，永為定例，日後不得加減。同時表明這塊土地原來七姓族人公同共有，但此時約定交給衛福星與（廖）老萊湘江，招漢佃開墾，永為已業。

當時共有竹塹社七房眾番共有阿文里孛、一均相上、文秀布建、麻那吻九蚋、魯來適獅、萬那朥噠、大里罵加己、丁那吻里轄、一均懶慄、廖南茅把𠯿適、金魯籲皆、三什班乃、一均麻投、麻那吻比連、什班裏孛、通事荖萊湘江土目衛福星等人，共同簽署了總墾批字。

為什麼竹塹社人會做如此決定呢？這可能跟契約中所述「各番家眷日食，係通土代借」，可見竹塹社存在著共同生活的生計模式。亦即雖然衛廖兩家族取得了老古石這塊土地的所有權，但是他們仍會照料族人生活。

合

竹塹社的共同體制為「采田福地」，依據幾項史料，我們可以得知「竹塹社番原分七姓，在社共祀七房祖宗，先年眾議定規，將隘口荳仔埔等處公租，每年佃戶納有租谷，共壹百零七石八斗伍升，收為七房春秋烝嘗祀典，眾舉妥理，每年清算。除祭祀外，餘租存息。」可見這時的采田福地也是收租的公館。但是「咸豐四年天災流行，閩、粵交戕，室燬人離，滿目蕭然。」

直到光緒四年（1878）「爰集諸同人，準情酌捐，重建厥室」，並由當時祀典租穀管理者，也是義塾教師的秀才廖瓊琳寫下了〈重建竹塹新社公館記〉。這個碑記仍存在臺灣博物館，並複刻於目前采田福地廣場。2019年竹塹社後人成立「新竹縣道卡斯族文化協會」，投入文化及認同復振之事業。

早在160年前，地方志書的編纂者已感歎竹塹社人已失去了自己的語言，當代竹塹社的歷史也幾乎被人們遺忘。然而，新竹客家史中，竹塹社是不可或缺的一章，仍待吾人以竹塹社為中心，予以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