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肇芝,客語薪傳師,新竹縣橫山鄉內灣客家人,這下戴新北市,感謝邱鴻春先生指導客語寫作(海陸腔)
五歲該年某一日,𠊎目𥉌𥉌仔吂睡醒,斯聽著歸屋下噦喤殺天,大家都在該噭,阿婆噭到橫下去,有人來喊𠊎愛跪下來喊:阿爸轉到屋下咧!𠊎著驚到跈等緊噭,看等阿爸分人扛轉屋下,放在地泥頂,面色烏烏又黃淰黃淰,當得人驚!𠊎喊佢佢乜毋插𠊎,後來大人講:你無阿爸咧!愛較乖兜,遽遽長大摎若姆、若婆𢯭手哦!包尾正知阿爸著病當傷重,醫生看毋好過身咧!
「有爺有哀金銀寶,無爺無哀路邊草」,別人看𠊎無眼睇,無阿爸个日子當艱苦,該量時老妹兩歲,老弟正滿月,一屋下人偎凴个阿爸無在咧,生活發生問題,無錢買油、鹽、米,所有親戚驚𠊎兜借錢,走到尾瀉屎,細孲該時節會怨恨,看盡人情冷暖,所以𠊎對叔伯這兜當無客氣,長透面逼逼仔,叔伯這兜巔倒當驚𠊎。
六歲開始賺錢!毋管有麼个頭路,做得賺錢全無放過,攣過膨紗衫、釘拉錬頭、拈石炭、鬥電珠仔,阿婆乜渡等歸家人共下打幫食飯錢,阿姆摎滿叔去工廠做,無逐禮拜轉來,斯𠊎三姐妹摎阿婆戴莊下,𠊎歸日想个事情,就係愛仰般賺錢、賺當多錢,當初所有个親戚講,讀到國中斯好咧!去工廠做工較贏,好得阿婆講,愛讀書正會有出頭,𠊎正進入省立高職讀商業科順利畢業。
讀書該下乜盡認真,拿獎學金又係電算選手,珠算三段、心算兩段,避暑去工廠做事,還吂畢業斯有公司來招去做會計,下後又換去大集圑个建設公司,共樣做會計一直到今。𠊎堅持做一個有賺錢能力个人,老公開工程公司,𠊎𢯭手理數,就恁樣開始食兩隻頭路,牙根咬等拚到十六年前,𠊎妹仔出社會,𠊎正自家開公司,公司經營嶄蠻順利,雖然辛苦,毋過看著一直有進益,心肝盡歡喜,這下逐禮拜做客語先生兩日,其他時間生理照常,做得講𠊎最大个興趣就係賺錢啦!
想起頭擺个艱苦,一路行來當感恩,學會包容摎理解,食過个苦斯像養分樣,分𠊎堅強、增志,摎𠊎𢯭手个人,𠊎感謝佢、祝福佢,無儕乜無相干,因為佢無義務幫助𠊎!這下摎叔伯親戚有來有往,輒常共下食酒譫誃,唯一个遺憾係,𢯭畜大𠊎三姐妹个滿叔無在咧!無機會分𠊎還佢恩情,見想著滿叔斯會出目汁,該長長个烏暗歲月,好得有滿叔你!
華語
五歲那年某一日,我睡眼惺忪地還沒清醒,只聽到一屋子的嘶吼哭喊聲,大家都在哭泣,祖母哭到昏倒了,有人來喊我要跪下來叫:爸爸回到家了喔!我受到驚嚇也跟著哭喊,我看著爸爸被人抬回家裏,放在地上,臉色烏暗又泛黃,看起來很可怕!我叫他他也不理我,後來大人講:你沒有爸爸了!要乖一點,快點長大幫媽媽和祖母照顧家裏!最後我才知道父親病重,醫生看不好他過世了!
「有爺有哀金銀寶,無爺無哀路邊草」,別人瞧不上我們,沒有爸爸的日子非常艱苦,那時妹妹兩歲,弟弟剛滿月,一家人依靠的爸爸不在了,生活發生問題,沒錢買油、鹽、米,所有親戚都怕我們向他們借錢,各各離得遠遠的,我小的時候會怨恨,看盡人情冷暖,所以我對叔伯這些親戚很不客氣,時常給他們臉色看,叔伯這些親戚反而很怕我。
六歲開始賺錢!不管有什麼工作,只要可以賺錢我全不放過,縫過毛衣、釘拉錬頭、撿煤碳、裝聖誕燈泡,祖母也帶著家人一起做,賺三餐吃飯錢,母親跟小叔叔去工廠做工,沒有每個禮拜回來,就我三姐弟和祖母住在鄉下,我整日想的事情,就是要如何賺錢、賺很多錢,當初所有親戚說,讀到國中畢業就可以了!去工廠做工比較好,幸好祖母講,要讀書才會有出路,我才進入省立高職讀商業科順利畢業。
讀書的時候也很認真,拿獎學金又是電算選手,珠算三段、心算兩段,暑假去工廠做工,還沒畢業就有公司來招攬去做會計,之後又換去大集圑的建設公司,一樣做會計一直到今。我堅持做一個有賺錢能力的人,先生開工程公司,我幫忙處理帳務工作,就這樣開始做二份工作,咬緊牙根拚到十六年前,我女兒出社會,我才自己開公司,公司經營還算順利,雖然辛苦,不過看著公司一直有成長,心裏很歡喜,現在每個禮拜做客語老師兩日,其他時間生意照常,可以說我最大的興趣就是賺錢啦!
想起過去的艱苦歲月,一路走來非常感恩,學會包容與理解,吃過的苦就像養分一樣,讓我堅強並砥礪我,曾經出手相助的人,我感謝他、祝福他,沒幫的也沒關係,因為他沒義務幫助我啊!現在跟叔伯親戚有來有往,時常一起喝酒聊天,唯一的遺憾是,幫忙養大我們三姐弟的小叔叔不在了!沒有機會讓我還他恩情,每每想到小叔叔總是止不住淚水,那長長的黑暗歲月,幸好有您喔,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