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蕭秀琴

曾任出版社總編輯,現為作家暨譯者,著有《料裡風土:往山裡去的地方,九種食材從山到海建構客家飲食》、《料理臺灣:從現代性到在地化,澎湃百年的一桌好菜》等書籍。現居離台北城約一個小時的小鎮,持續文字工作。

她總是被夾在燈籠花間,燈籠花也稱作大紅花,亦為朱槿,枝幹強韌、葉子茂密,易作圍籬分隔你我的界線,紅花開時在田脣邊或探頭出牆,煞是醒目。可惜沒什麼氣味,愛香人家,於間隙穿插種棵茉莉,午後時分,洗淨一身汗味,泡杯茶,在烈日暴雨中傳香。

大暑炣日(hoˋngid 海陸腔,輻射的熱氣)喝沙士好呢?還是灌汽水比較過癮?都不是,我們最早學會的是在福利社冰箱搶到一個茉莉蜜茶,在投幣飲料櫃裡按下十元的茉莉花茶,從鋁箔包喝到隨手杯,站在手搖飲料店前,先選好了茉莉綠茶或茉莉紅茶,再決定加不加珍珠,我們是如此從小喝到大的手搖杯控,熟知茉莉花氣。

習慣了以茉莉為基底的飲料,以為茉莉於我唾手可得,不察這花於今珍稀缺乏,連流行五十年以上,伴隨你我長大的鋁箔包茉莉蜜茶都要停產。更別說僅能在圍籬邊、陽台上盆栽一株,三、四朵摩挲,想用大把茉莉插瓶,大片茉莉花海已不是日常景象,「六月茉莉真清香」在哪裡。

茉莉(學名Jasminum sambac)原生於西亞,對西方人來說是深具東方異國情調的氣味,因此,普契尼歌劇《杜蘭朵公主》的詠嘆調〈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才會傳唱千里。較常見的植株有兩種類型,常綠灌木或爬藤植物,前者約三公尺高、後者可蔓生至幾十公尺。黃白兩色的花朵,在晚上會分泌旺盛的化學分子,其中的成分吲哚(Indole)是香水讓人著魔的關鍵氣味,但單獨聞起來的味道卻是廁所的臭屎味,只有和其他物質結合或稀釋過後淡淡的氣味,才會迷人。

是台灣人最熟悉的花露水味,亦即酒精和茉莉花香精調合出來的經典不敗之作,是上個世紀六、七〇年代婆媽梳妝台上的印記,八、九〇年代廁所的氣味。這個世紀兩次大疫,都因為含有百分之七十幾的酒精濃度,被視為抗疫產品;雖然是合成化學的氣味,卻也烙印在眾人腦海裡。

這朵擁有東方情調的植物,在西亞或印度都是女孩愛情的象徵,在東南亞是菲律賓和印尼的國花,在亞洲各地因為飲食、醫療文化的不同,衍生出各種使用方法。

看冬山的客家茶莊做素馨紅茶,素馨花又稱大茉莉花,同為木樨科的香花,有花茶窨製法,窨同熏,一層茶葉一層花瓣,讓茶葉吸收花瓣的香氣精油。台灣人自十九世紀起,即以包種花茶揚名國際,設計精美的包裝上,美人香花盡顯優雅,暑氣全消。

在飲茶的世界裡,稱為香片的茉莉綠茶,曾經是台灣重要的外銷出口品項,1960年代台茶退出世界貿易舞台後,才回頭讓台灣人變著法子想出各種用途,其中最讓人沈醉流行的飲料即為茉莉蜜茶。

台灣比較常見的傳統園藝茉莉和近年流行的虎頭茉莉。蕭秀琴提供
台灣人熟悉的花露水氣味,以茉莉氣味作為宣傳。蕭秀琴提供
茉莉紅茶,熟茶茶氣深厚,加上茉莉比較清新。蕭秀琴提供
茉莉綠茶,以包種茶的氣和茉莉的香,融合於一取勝。蕭秀琴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