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來美專欄／聯合大學文學步道　紀錄苗栗文風300年

文／何來美

資深媒體人，曾獲客家新聞獎、兩岸新聞獎，現從事文史寫作。

「雙溪奔流西入海，海勢吞溪溪氣餧；銀濤翻逐綠波迴，遂使溪流忽然改。番丁日暮候潮歸，竹箭穿魚二尺肥；少婦家中藏美酒，共夫倒酌夜爐圍；得魚勝得獐與鹿，遭遭送去頭家屋。」這首「後壠港」是清康熙年間台灣北路營參將阮蔡文所作，描寫清初後龍道卡斯族人未漢化前的生活風情。

國立聯合大學八甲校區大學湖畔最近添了苗栗文學步道，展出清代阮蔡文、黃清泰、吳子光、黎瑩、丘逢甲、羅福星、近代吳濁流、賴江質、林海音、詹冰、李喬、謝霜天、王幼華、張典婉、解昆樺……，到今年獲聯合報文學獎的甘耀明等39位作家作品，從清初到現代，縱橫時空三百餘年。

「赴海水性急，截流山勢橫；忽然穿峽出，終古作雷聲。翻時沙俱下，危船鬼欲爭；誰能任巨濟，用此愧平生。」阮蔡文之後，19世紀初任竹塹守備的黃清泰寫了「大甲溪」，那時苗栗屬淡水廳管轄，廳治在竹塹（新竹）。

黃清泰原籍美濃，兒子黃驤雲是台灣首位客家籍進士，晚年黃驤雲與同是進士出身的外甥張維垣都在頭份設帳授徒。另位客籍進士丘逢甲，生於銅鑼，而文學步道亦展出張維垣與丘逢甲的詩。

「田制幾零畂，溪流淺急聲；亂山多近市，新縣未圍城。土瘠遲官稅，民貧長盜萌，眼前無限感，過客此孤狂。」1889年苗栗設縣，丘逢甲的「苗栗縣」點出當年窘境；6年後日人據台，丘逢甲抗日失敗也回廣東蕉嶺。

「紛紛珠淚滴硯池，含愁忍寫斷腸詩；自從昔日分攜手，直至於今懶畫眉。無藥可醫長夜恨，有錢難買少年時；高堂雙鬢白如雪，棄井離鄉別妻兒。」1914年羅福星領導抗日失敗，遭絞刑前寫下「獄中日愛妻詩」，淒美感人。

日治初期霧峰林家帶頭興起台灣文化啟蒙運動，成立櫟社，苑裡詩人蔡啟運、陳滄玉都是櫟社要角。之後苑裡、苗栗也分成立蓬山吟社、栗社，詩人輩出，各領風騷。

蔡啟運「苑港停舟」：「艨艟如蟻泊平沙，怪石峻嶒夾港汊；日寫一排帆作字，風吹五色浪生花。鴨頭高湧新潮至，鷁尾相啣夕照斜；商女不知遊客恨，隔江夜夜抱琵琶。」似有唐代杜牧「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的感慨。

「通霄三義大湖遙，日隔獅潭想造橋；浴罷泰安公館宿，卓蘭苑裡惹魂銷。三灣頭份竹南連，景寫南庄雁寫天；後龍苗栗頭屋抱，銅鑼敲破西湖煙。」苗栗詩仙賴江質的《竹枝詞》詠讚苗栗風情，平易近人。

「連台灣連翹都知道，不屈自己的個性掙扎著活下。」吳濁流的《亞細亞的孤兒》，以當圍籬的黃藤枝比喻身為台灣人的悲哀，只要冒出頭就要修剪（打壓）。而李喬的《寒夜》凸顯：「……人總是為了泥土拚命，將來人還不是要回到泥土裡去。」

文學步道除展出古體詩、小說精華，亦有現代詩、客語詩、散文、戲劇、兒童與報導文學，增添湖畔人文氣息。

「壯麗加里山，綠溢客家園；鍾靈毓秀，貓貍山城。晴耕雨讀，孕育聯合。困頓中成長，艱苦中茁壯……」2005年黃友棣給聯大寫了「聯合頌」，歌詞與旋律都充滿期許。聯大與「三台疊翠」相望，尤其加里山，更是「相看兩不願」，文學步道若加上「聯合頌」，將更臻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