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來美

資深媒體人,曾獲客家新聞獎、兩岸新聞獎,出版多部客家著作,現持續從事文史寫作。

12月28日是「還我母語」運動36週年,也是客家日,但客家話在公、私領域仍逐年流失中,尤其在公開場合更難聽到,令人感念已故中央銀行總裁謝森中(1919–2004),當年他面對某些立委質疑他講的國語聽不太懂時,仍不亢不卑地說,「𠊎講个就係國語」!

客家話近幾年才列入國家語言,但謝森中早在30餘年前就以梅縣客家話答覆立委質詢,除正面告訴立委們「𠊎講个就係國語」,他還反問立委們,「台灣有恁多客家人,𠊎講个話你就聽毋識,愛仰般為民服務?」

在客家話仍遭打壓,廣電頻道缺乏客語的年代,謝森中擲地有聲的發言,成為客家話最佳代言人,他是客家先知,也給客家人出了口氣。已故苗栗縣長張秋華特別喜歡模仿他,尤其模仿謝森中談「鬆中帶緊,緊中帶鬆」貨幣政策,語調唯妙唯肖,令人會心一笑。

謝森中是留美經濟學家,重量級閣員,當年立委質詢他必須先做足功課,在客家日前夕感念他,也在期勉客家籍的閣員們,從政貴在實力,要好好學他,既然客語是國家語言,在國會殿堂大可不亢不卑的講客語,立委聽不懂有翻譯機。

謝森中

1989年國民黨中常會提名謝森中出任中央銀行總裁,他接受台視記者訪問的神情。何來美翻攝自台視新聞畫面

傅文政總指揮

1988年12月28日「還我母語」大遊行,由已故民進黨省議員傅文政(中)擔任總指揮,圖左是後來當選新竹縣長的林光華。傅文政曾自嘲他也是「傅」(副)總指揮。何來美翻攝

在報禁、有線電視未開放前,報紙限印三大張,電視只有台視、中視、華視,晚間新聞才半小時,那時筆者在苗栗縣客家庄跑新聞,雖只有少數客語廣播節目,電視幾聽不到客語,但鄉鎮市民代表會開會或民眾到鄉鎮市公所洽公,都以客語為主,客家話暢行無阻,非常親切。

如今呢?據苗栗市公所前主任秘書邱宏宬觀察,現市民代表會開會不論官員、代表,幾以華語為主,客語為輔,市民代表只有謝承恩以客語質詢。市公所員工客語的普及率約七成,民眾洽公是客、華語各半。苗栗市的客籍人口高達八成五,公領域客語使用率已不如華語,其他客籍人口比率少的鄉鎮市區則可想而知。

1988年12月28日的「還我母語」大遊行,由已故省議員傅文政擔任總指揮,台大教授邱榮舉擔任總領隊,連閩南籍的民進黨主席黃信介也來聲援,之後傅文政在省議會質詢同是客家人的省新聞處長羅森棟,要求修訂「廣播電視法」,增加客語節目,結果台視只象徵性的開設了半小時的「鄉親鄉情」。

36年前,客家人爭的是開放客語廣電節目,好不容易爭到了,卻反而不珍惜。現中央成立客委會,設有客家電視台,多所國立大學設有客家學院、研究所,連客家話都列入國家語言,辦理客語認證,遺憾地是客家話在公、私領域仍逐年流失中。

客家話在公、私領域流失嚴重,台灣社會變遷、族群通婚融合、都會化快速,固然是重要因素,但很多家長未要求下一代說客家話,掌握有豐富客家資源與發聲管道的官員、民意代表、客家院所教授、電視台主持人,在公領域未能自我要求,帶頭講客語,亦該檢討。

邱榮舉總領隊

36年前的「還我母語」大遊行,由台大教授邱榮舉(右)擔任總領隊。邱榮舉提供

1988還我母語大遊行

1988年12月28日「還我母語」大遊行的隊伍。客家雜誌提供

以客家電視台每週六晚上播出的「鬧熱打擂台」歌唱選秀節目來說,是傳統客家歌唱節目,深受老一輩客家鄉親喜歡,由羅時豐、吉那(楊淑喻)主持,羅時豐歌聲與客語均佳,卻似乎未顧及觀眾感受,常用華語訪問參賽者,反影響了客家歌唱節目的味道。

這個月筆者連參加了四場客家學術論壇或村史座談,這本該是以客語發言,彰顯客家文化的最佳場合,但除了台灣客家筆會辦的這場,多數以客語發言外,另三場都僅有少數幾位教授、論文發表人或村史作者以客語發言,多數仍以華語發表,令人感到遺憾!

台灣的教育長年以華語授課,教授、學生的思維與寫作也幾是華語,一時無法很流利的以客語轉換表達,可以理解,但是政府成立客委會、客家院所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挽救頻臨消失的客家話,掌握此資源者,本就該率先帶頭來講,縱使無法全程用客語表達,也該儘量盡到傳承客語與客家文化的責任。

謝森中已辭世20 年,客家日前夕感念這位先知,主要是肯定他當年捍衛自己母語的堅持與風骨,盼後輩們見賢思齊,尤其是掌握有力客家資源者。

黃信介林豐喜

已故民進黨主席黃信介(中)也參加「還我母語」大遊行,站在他身旁的是副總指揮林豐喜、前省議員趙绣娃。何來美翻攝

邱湘雲

今年12月7日台灣客家筆會主辦的「台灣客家文學研討會」,出席者大都以客語發言,圖為彰化師範大學邱湘雲教授以海陸腔談曾貴海的詩。何來美攝

左春香

左春香老師在「台灣客家文學研討會」以南四縣腔發表論文,也向其他論文發表人提問。何來美攝